過去與相遇
2013/4/1【現在】
我看著手中的數粒藥丸,旁邊站著的是一臉擔憂、卻又帶點恐懼的母親,我將藥丸吞下,她放心的離開,而接下來我會到廁所去把剛吞下的東西全數吐出,有時連同早或午晚餐一起,每天重複做著相同的事,老實說...有點煩了...。都是那個醫生...說什麼我生病了?別開玩笑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看著馬桶內的嘔吐物,時間彷彿靜止一般,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也不知經過了多長的時間...好像是直到母親因為沒人應門而擅自進來我房間,才硬將我拉離廁所的樣子。伴隨著哭泣聲,我再次回想起在剛才那段時間裡,腦中所運轉著的回憶。
2013/3/1【過去-發病之初】
[一個月前] 「ㄟ!力一!!等等下課去唱卡拉OK好不好?」
「怎麼這麼突然?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
「沒有啦!!不是什麼大日子啦~大家都會去喔!!妳也一定要來喔,順便帶上妳的錢!!等等見囉~」
「...」我又沒答應...算了,別破壞大家的興致吧,是說本來就應該帶錢的啊?為什麼還要特意提醒呢?我又不是那種不付錢的人...,下節課要考試,這次的申論題是我最拿手的項目。帶著淺淺的笑容,踏著輕快的腳步,我走向教室...。
「叮~咚~匡~咚~」「咚!咚!咚!咚!」每個人都振筆疾書的寫著他們所認為答案,「咚.咚..咚....」
左手漸漸停了下來,直到完全靜止。『咦?身體..動不了?也沒辦法開口說話...快動啊!!我的左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交卷離開後的人也越來越多,我緊張的快哭出來了,但卻哭不出來...
一心只想著要讓身體動起來...終於,身體的控制權回來了,伴隨著下課鐘聲一起。寫了兩行多一點的答案紙,被眼前的教授收走了,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腦袋一片空白...
「喂!力一!」
「蛤?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啊?」回過神來、環顧四周,才發現我已經在包廂裡了...
「沒什麼..只是在想今天考試的事..有點不順利」
「什麼啊!!這種時候就是要痛快的唱歌~忘記煩惱啊!!來!!這首歌剛好適合現在的妳唱~」邊說邊將麥克風遞給了我
『好吧...轉換一下心情也好!』這首是熱血且節奏輕快的歌,在我唱完第一句後,包廂內就只剩下配樂和朋友聊天的聲音,我就呈現左手拿著麥克風、右手微微張開擺放在腰間,嘴巴張的大大的、眼睛微微睜開,就這樣,像座雕像一樣。
過了一下子,朋友才發現我的異樣,「喂!力一!妳在演什麼戲嗎?」
我不是在演戲,現在跟剛才考試時的狀況一模一樣!『拜託!!救救我!!』
想當然,沒人聽的到,因為我沒說出口,應該說我無法說出口。和我關係比較好的小音有些緊張,她靠過來問我怎麼了,但我無法回答她。這時,服務生送來了餐點,不對!是一個蛋糕?
『弄翻那個蛋糕!!』
「誰????」身體又能動了,我轉身面向服務生大聲的問道,但在場的每個人都向我投以異樣的眼神,彷彿剛才根本沒人說話一般...
『快弄翻那個蛋糕啊!!!!!!!!!快啊!!!快點啊!!!!』聲音不斷侵入耳裡,我將服務生手中的蛋糕奪過,轉身向坐在座位上的人丟了過去。
「妳瘋了是不是!!」
「這衣服是我新買的耶!!!妳要怎麼賠我!!!」身上充滿著奶油與鬆軟的蜂蜜蛋糕,那些人的辱罵聲此起彼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瞬間,包廂內充滿著我的笑聲,尖銳到我自己的耳朵都有點不舒服...「妳...笑什麼笑啊!!神經病喔!!!」
一個男的摀著耳朵如此說道,「吶!今天要不要來我家玩啊!?」
「...」全場鴉雀無聲...
「我家的狗啊..昨天死了喔!!牠平常最愛吃蟲了~就是~啊!!那種蟲叫做蟑螂喔!!真的是太可惜了~妳們還沒看過牠吧?我有說過牠的名字嗎?應該沒有~對吧!對吧?牠叫做%#@喔!! 妳們真的不來看牠嗎?牠很寂寞ㄟ~每天都說希望有人能陪牠玩~今天也是活碰亂跳的喔!!還有啊...」我的嘴停不下來,說出來的話我一點也沒思考過,嘴巴自己就動了,舌頭自己就說了。
「力一...妳沒事吧?」剛剛就一直站在我旁邊的女人說話了,還不忘將手搭在我的肩上,好像跟我很熟一樣...「力一...妳沒事吧?」
我將手回搭在她肩上,重複著她說的話。她愣住了,接著將嗓門提高些說「這一點也不好笑!!」
而我再次拷貝她的動作,跺腳、用右手食指指著對方,還不忘模仿她的高音說
「這一點也不好笑!!」她氣的直發抖...順手拿起手邊的東西往我揮過來,我也學她順手拿起一個東西往她身上揮過去...
打在我臉上的是枕頭,卡在她脖子上的,是剛才服務生拿來切蛋糕用的鐵刀。包廂內頓時充滿著尖叫聲,而我的視野從眼前不斷噴出鮮紅色液體的裂縫,轉變為在場某些人的鞋子,雙手被反扣在背後,身體又...無法動彈了。
母親趕到醫院時,臉色蒼白、眼眶泛著淚水,不斷的向一男一女鞠躬道歉,接著是走到我面前,用充滿無奈與恐懼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現在一樣呢...
「力..一...力一...力一!!」我像是從睡夢中醒來一樣,看著母親說道「......對..不起..」她先是一臉訝異,再來像是很欣慰一般的抱住我。
「對不起呢~~明天我就要跟零一起去隔壁住了呢!!因為月球上的人們個性都太好了!!!妳說是不是呢?」母親的眼淚在聽完我這番話後潰堤。
【過去-後記】
在醫院接受診斷的那天,偶然聽到那些人跟醫師的談話。
1.我家沒有養狗。
2.我說的狗的名字其實是我母親的。
3.今天是那個叫做小音的人的生日。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你說是不是呢?零...」
------過去與相遇------
2010/8/7【發病前的真相】
我叫劉力一,性別女,今年20歲,就讀XX大學中文系二年級,目前有兼差家教,是家中獨女。
「力一~吃飯囉!」
「來了~」從我有記憶以來,家裡就只剩下母親和我了。
記得那是我十歲的時候...雷雨交加的夜晚,母親將我緊緊摟在懷裡,告訴我不要怕不要怕,但其實我一點也不害怕啊!也許怕的人是母親吧...感覺在更久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景...那是...什麼時候?什麼樣的情況呢?似乎和現在不一樣...又或者一樣?片段的記憶無法串聯起來,腦中一片混亂,記憶模糊到像是不曾存在一般
「力一!」母親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回「在想些什麼呢?看你眉頭皺的跟什麼一樣~」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是說媽,爸是什麼時候走的呢?還是他還活著?從來就沒聽妳提過...」
「好了~別說這麼多了!!今天妳是壽星耶!!!快來切蛋糕吹蠟燭吧~」轉的好硬...即使是面帶笑容,用聽起來極為開心的語氣說話,但在剛剛提到爸的那瞬間,還是露出了難為的表情...
我已經長大、不再是小孩了,還是無法說出口嗎?如果這樣的要求會讓母親感到困擾...那我以後絕不會再提了,即便我非常渴望知道真相。
「第一個願望,希望母親和我都能平安快樂的過每一天。」母親微笑著。
「第二個願望,希望我能快賺大錢,不會再讓母親過苦日子了。」母親哭了。
「第三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對吧?
『希望能知道一直以來被隱瞞的真相。』吹熄蠟燭,開始兩人的生日派對。
晚上10點,母親大概太久沒這麼開心了吧,竟然已經累到睡著了!
今天對我而言不是生日,而是母親的災難日,真的覺得天下的母親都很勇敢,要生下一個小孩的經歷是如此艱辛。
我輕吻了母親的額頭,說了句無聲的謝謝,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她難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這時餘光瞄到某個開著燈的房間。
走進臥房裡,床上堆疊著折完的她的衣物,我替她收進衣櫃裡,發覺有個抽屜裡擺放著不是衣服的東西...是相簿。放好衣服後,我拿出一本相簿,「1999 / 家族」上頭這麼寫著,換算起來,是我九歲的時候。從來沒看過這本相冊...其他本也沒有...。
翻開第一頁,我看見了大概是被稱為我的父親的人吧,很帥氣,但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了很多張我與他的合照,卻始終回憶不起任何一點相關的記憶,下一頁的標題是...
「力一與...采二?」采二是誰?以前鄰居的小孩嗎?我的兒時玩伴嗎?帶著充滿懷疑的心,心中早已明白,接下來看到的將會是令人...的畫面,我還是翻頁了。
照片裡,左手邊是個剪著清爽髮型、笑容燦爛的男孩子;右手邊則是個穿著可愛洋裝、綁著雙馬尾,臉微帶羞澀看著鏡頭的女生。
左下方寫著的是「力一」,右下方則是「采二」...我不認識左手邊的男孩,右手邊的...我很確定那就是我。
過去所遺失的「十歲前的記憶」像是找到歸宿般,蜂擁至腦中負責存取記憶的區塊。
『媽媽~我為什麼叫力一呢?好像男孩子的名字喔~』『采二!!來玩妳最喜歡的遊戲吧!!』『力一好棒啊!!又考了100分呢~采二妳就不能多學學哥哥嗎?』『爸爸為什麼掛在那裡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最喜歡跟力一玩...的遊戲了!!』
身體負荷不了同時接收這麼多訊息,雙腿發軟、我跌坐在地上,喚回的記憶的時間點似乎很不一致,整理它們耗費了我很長的時間...。
「力一!!!」她就站在我身後,看著我與手中的相簿,難以言語的表情、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正在咀嚼著等等要說出口的文字,但我先開口了..
「哈~我在做夢吧~媽妳快打醒我啦!!我不認識相簿裡除了妳我以外的人~所以我一定在做夢對吧?」我發過誓了...要保護母親...即使知道了她永遠不想告訴我的真相,即便我現在早已崩潰的快哭出來... 她拿起床邊的鐵製相框,我閉上眼,然後、進入長期的黑暗。
『我殺了力一,因為他太優秀了,害我被爸媽瞧不起。然後,我取代了他的位置~』
『父親在力一,不對!!在采二頭七那天上吊了。為什麼呢...父親不是最喜歡我了嗎?』
『母親說力一的名字是希望能有保護自己所愛的人的力量,因為是老大、所以給了"一"這個字;采二則是希望她能有多采多姿的人生,排行第二、所以給予"二"字,但她已經享受不到所謂的人生了...真可惜...我連她都保護不了...』
睜開雙眼,光線有些刺眼。
「力一!!妳沒事吧?」
「...」「妳昨天進我房間幫忙收衣服時,不小心滑倒了,撞到床頭櫃的鐵相框,妳還記得嗎?」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那...妳還有記得其他什麼事嗎...?」她不安的問道,「沒有...好像有做了一個夢,但內容完全記不得了...」
我搖搖頭,左邊額頭感到微微疼痛,母親才鬆了一口氣。
『我不會,再讓妳感到困擾的...所以,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吧...』我在心中默想著...。
2013/4/8【初遇】
『我再也受不了了!!!!!』頭髮又掉了好幾根...都是她害的...力一,不...是采二才對,她這些年帶給我的困擾還不夠多嗎?到底想要我怎樣???十歲以前的記憶都消失了,殺了自己親哥哥的事也全給忘了...竟然還想代替他的位置??別開玩笑了!!!就憑妳??想都別想!!!
一直以來就只有我背負著痛苦...妳在事後醒來,什麼責任也不用付...只靠一句「媽..我是力一啦..妳叫的是誰的名字啊?」
只靠這樣一句話,就被診斷患有精神病...??小音也被殺了...居然說是因為發病才失手殺了她的,你他媽的鬼才相信!!!醫生全都是廢物!!!還害我得向她父母不停的鞠躬道歉,真的是丟臉死了!!!!
老公死了...寶貝兒子也死了...妳也去死吧...再來就換我了...
今天母親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呢...對了,我去幫她做菜吧!!
「不用了,力一,妳去坐在位置上就好。」母親微笑著對我說,眼角還泛著淚光,大概是因為在切洋蔥吧。等到菜全部端上桌後,母親將盛滿白飯的碗遞給了我,我接過後,回遞給她。
「妳不吃嗎?」她歪著頭問道
「妳不吃嗎?」我做出和她一樣的動作後,眼前的女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立刻起身,抓著外套就往門外衝,我跟在她後面一起,但既沒有抓到外套、也沒有穿好鞋子,就這樣奔跑了好久好久。
現在是傍晚時間,這條街上平時就沒什麼人,現在也是半個人都沒有。女人停下腳步後,轉身面向我,左搖右晃了許久,直到我不再學她的動作、整個人僵在那裡為止,女人才快步離開。
夜幕低垂,我在原地徘徊,身體已經能動了,但思維還在別處。
「零~祢說是不是阿!!剛才那首歌真好聽呢!!是什麼呢?以前從來沒聽過呢?」那個女孩...在跟誰說話啊?女孩將臉轉向右手邊,一會兒沉思、一會兒激動的對著空氣比手畫腳,然後現在,維持著嘴巴微張,右手臂高舉著並伸出食指,左手掌張開的向外側揮出的姿勢,靜止不動了。
(視角轉換)
走向前查看,「哈!!」
我將雙手快速的往她的臉揮過,作勢嚇嚇她,眼睛都沒眨一下...真的是一動也不動耶!!!然後試著將她的頭轉向左邊,就這樣維持著不動了!!手呢??手應該也行吧!!將雙手扳向前方呈擁抱樣,雙手圍成的圓形空間正好能容納一個人,太好了!!接著就只差右腳了!!把右膝抬高至腰部上方後,再將腳踝往內收,最後讓我進入那空間內,就像是兩個人在跳舞一樣呢!!
「糟糕..」在抬起右腳時,她因為重心不穩而倒下了...
「好痛喔...妳在幹什麼啊!!!對別人的身體做奇怪的事...很失禮耶!!」
「...妳知道我剛對妳做了什麼?」
「當然!!我可是全都看在眼裡呢!!妳有病是不是阿??」
「是阿!!我是瘋子喔~~」
「...」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吶吶!!妳剛才明明不能動,卻又知道我對妳做了什麼事~為什麼呢!!還有啊,從我發現妳的時候,就看到妳不知道在對誰說話呢??明明沒有放音樂妳卻說那首歌很好聽~好好奇呢~妳剛才的所有舉止都讓我感到好奇!!!!」眼前這個...看不太到臉的...應該是女人吧?劈哩啪啦講個沒完,好煩人啊...我只想快點回家,但是...她手裡拿著一把電鋸耶...就這樣逃走,一定會被殺的!!!
「妳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我在問妳問題喔~」臉湊得太近了!!!她的鼻息牽動了我瀏海的髮梢,臉頰旁不斷冒出汗珠,我緊張得全身發抖...但不能被她發現!!絕對不行!!!
「妳是不是有多重人格啊?」
「才不是!!!我只是暫時的精神分裂症罷了!!!」
對我突如其來的回答感到興奮,「精神分裂啊!!!好棒的感覺呢~」她的手緊抓著我的雙臂,我能確切的感受到對方所傳遞過來的喜悅,「再多一點...再給我多一點有趣的體驗吧!!!!」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內心最深處的我正吶喊著,接下來...
「上帝給了他和她和牠和它,為什麼就不給我呢?」
女孩突然說了奇怪的話呢?是想岔開話題?還是...又發病了呢?
「給什麼呢?」女孩聽完我的話後,轉向我這邊、凝視著我,像是沒看過人這種生物一樣的眼神。看了她一下子後,我忍不住揚起嘴角,雀躍的心情跟著不斷湧出...我確信她發病了。跟剛才滿臉恐懼的女孩比起來,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樣呢!!!!!
「...為什麼要給我?」
「剛才不是說不給嗎?怎麼現在又給啦?」我歪著頭問,露出疑惑貌。
「...不懂?」她也學我歪著頭說道,但我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呢?她自己好像也不太明白。
「哈哈哈~妳真有趣!」「哈哈哈~妳真有趣!」
「怎麼?我很有趣嗎?」「怎麼?我很有趣嗎?」
「妳看那裡!!」「妳看那...碰!!」
眼前一片漆黑,好熟悉的感覺,臉上有熱熱的東西正往下流...
耳邊傳來不屬於零的男人的聲音...
「找到~有趣的~~人了~~」
我看著手中的數粒藥丸,旁邊站著的是一臉擔憂、卻又帶點恐懼的母親,我將藥丸吞下,她放心的離開,而接下來我會到廁所去把剛吞下的東西全數吐出,有時連同早或午晚餐一起,每天重複做著相同的事,老實說...有點煩了...。都是那個醫生...說什麼我生病了?別開玩笑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看著馬桶內的嘔吐物,時間彷彿靜止一般,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也不知經過了多長的時間...好像是直到母親因為沒人應門而擅自進來我房間,才硬將我拉離廁所的樣子。伴隨著哭泣聲,我再次回想起在剛才那段時間裡,腦中所運轉著的回憶。
2013/3/1【過去-發病之初】
[一個月前] 「ㄟ!力一!!等等下課去唱卡拉OK好不好?」
「怎麼這麼突然?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
「沒有啦!!不是什麼大日子啦~大家都會去喔!!妳也一定要來喔,順便帶上妳的錢!!等等見囉~」
「...」我又沒答應...算了,別破壞大家的興致吧,是說本來就應該帶錢的啊?為什麼還要特意提醒呢?我又不是那種不付錢的人...,下節課要考試,這次的申論題是我最拿手的項目。帶著淺淺的笑容,踏著輕快的腳步,我走向教室...。
「叮~咚~匡~咚~」「咚!咚!咚!咚!」每個人都振筆疾書的寫著他們所認為答案,「咚.咚..咚....」
左手漸漸停了下來,直到完全靜止。『咦?身體..動不了?也沒辦法開口說話...快動啊!!我的左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交卷離開後的人也越來越多,我緊張的快哭出來了,但卻哭不出來...
一心只想著要讓身體動起來...終於,身體的控制權回來了,伴隨著下課鐘聲一起。寫了兩行多一點的答案紙,被眼前的教授收走了,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腦袋一片空白...
「喂!力一!」
「蛤?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啊?」回過神來、環顧四周,才發現我已經在包廂裡了...
「沒什麼..只是在想今天考試的事..有點不順利」
「什麼啊!!這種時候就是要痛快的唱歌~忘記煩惱啊!!來!!這首歌剛好適合現在的妳唱~」邊說邊將麥克風遞給了我
『好吧...轉換一下心情也好!』這首是熱血且節奏輕快的歌,在我唱完第一句後,包廂內就只剩下配樂和朋友聊天的聲音,我就呈現左手拿著麥克風、右手微微張開擺放在腰間,嘴巴張的大大的、眼睛微微睜開,就這樣,像座雕像一樣。
過了一下子,朋友才發現我的異樣,「喂!力一!妳在演什麼戲嗎?」
我不是在演戲,現在跟剛才考試時的狀況一模一樣!『拜託!!救救我!!』
想當然,沒人聽的到,因為我沒說出口,應該說我無法說出口。和我關係比較好的小音有些緊張,她靠過來問我怎麼了,但我無法回答她。這時,服務生送來了餐點,不對!是一個蛋糕?
『弄翻那個蛋糕!!』
「誰????」身體又能動了,我轉身面向服務生大聲的問道,但在場的每個人都向我投以異樣的眼神,彷彿剛才根本沒人說話一般...
『快弄翻那個蛋糕啊!!!!!!!!!快啊!!!快點啊!!!!』聲音不斷侵入耳裡,我將服務生手中的蛋糕奪過,轉身向坐在座位上的人丟了過去。
「妳瘋了是不是!!」
「這衣服是我新買的耶!!!妳要怎麼賠我!!!」身上充滿著奶油與鬆軟的蜂蜜蛋糕,那些人的辱罵聲此起彼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瞬間,包廂內充滿著我的笑聲,尖銳到我自己的耳朵都有點不舒服...「妳...笑什麼笑啊!!神經病喔!!!」
一個男的摀著耳朵如此說道,「吶!今天要不要來我家玩啊!?」
「...」全場鴉雀無聲...
「我家的狗啊..昨天死了喔!!牠平常最愛吃蟲了~就是~啊!!那種蟲叫做蟑螂喔!!真的是太可惜了~妳們還沒看過牠吧?我有說過牠的名字嗎?應該沒有~對吧!對吧?牠叫做%#@喔!! 妳們真的不來看牠嗎?牠很寂寞ㄟ~每天都說希望有人能陪牠玩~今天也是活碰亂跳的喔!!還有啊...」我的嘴停不下來,說出來的話我一點也沒思考過,嘴巴自己就動了,舌頭自己就說了。
「力一...妳沒事吧?」剛剛就一直站在我旁邊的女人說話了,還不忘將手搭在我的肩上,好像跟我很熟一樣...「力一...妳沒事吧?」
我將手回搭在她肩上,重複著她說的話。她愣住了,接著將嗓門提高些說「這一點也不好笑!!」
而我再次拷貝她的動作,跺腳、用右手食指指著對方,還不忘模仿她的高音說
「這一點也不好笑!!」她氣的直發抖...順手拿起手邊的東西往我揮過來,我也學她順手拿起一個東西往她身上揮過去...
打在我臉上的是枕頭,卡在她脖子上的,是剛才服務生拿來切蛋糕用的鐵刀。包廂內頓時充滿著尖叫聲,而我的視野從眼前不斷噴出鮮紅色液體的裂縫,轉變為在場某些人的鞋子,雙手被反扣在背後,身體又...無法動彈了。
母親趕到醫院時,臉色蒼白、眼眶泛著淚水,不斷的向一男一女鞠躬道歉,接著是走到我面前,用充滿無奈與恐懼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現在一樣呢...
「力..一...力一...力一!!」我像是從睡夢中醒來一樣,看著母親說道「......對..不起..」她先是一臉訝異,再來像是很欣慰一般的抱住我。
「對不起呢~~明天我就要跟零一起去隔壁住了呢!!因為月球上的人們個性都太好了!!!妳說是不是呢?」母親的眼淚在聽完我這番話後潰堤。
【過去-後記】
在醫院接受診斷的那天,偶然聽到那些人跟醫師的談話。
1.我家沒有養狗。
2.我說的狗的名字其實是我母親的。
3.今天是那個叫做小音的人的生日。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你說是不是呢?零...」
------過去與相遇------
2010/8/7【發病前的真相】
我叫劉力一,性別女,今年20歲,就讀XX大學中文系二年級,目前有兼差家教,是家中獨女。
「力一~吃飯囉!」
「來了~」從我有記憶以來,家裡就只剩下母親和我了。
記得那是我十歲的時候...雷雨交加的夜晚,母親將我緊緊摟在懷裡,告訴我不要怕不要怕,但其實我一點也不害怕啊!也許怕的人是母親吧...感覺在更久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景...那是...什麼時候?什麼樣的情況呢?似乎和現在不一樣...又或者一樣?片段的記憶無法串聯起來,腦中一片混亂,記憶模糊到像是不曾存在一般
「力一!」母親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回「在想些什麼呢?看你眉頭皺的跟什麼一樣~」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是說媽,爸是什麼時候走的呢?還是他還活著?從來就沒聽妳提過...」
「好了~別說這麼多了!!今天妳是壽星耶!!!快來切蛋糕吹蠟燭吧~」轉的好硬...即使是面帶笑容,用聽起來極為開心的語氣說話,但在剛剛提到爸的那瞬間,還是露出了難為的表情...
我已經長大、不再是小孩了,還是無法說出口嗎?如果這樣的要求會讓母親感到困擾...那我以後絕不會再提了,即便我非常渴望知道真相。
「第一個願望,希望母親和我都能平安快樂的過每一天。」母親微笑著。
「第二個願望,希望我能快賺大錢,不會再讓母親過苦日子了。」母親哭了。
「第三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對吧?
『希望能知道一直以來被隱瞞的真相。』吹熄蠟燭,開始兩人的生日派對。
晚上10點,母親大概太久沒這麼開心了吧,竟然已經累到睡著了!
今天對我而言不是生日,而是母親的災難日,真的覺得天下的母親都很勇敢,要生下一個小孩的經歷是如此艱辛。
我輕吻了母親的額頭,說了句無聲的謝謝,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她難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這時餘光瞄到某個開著燈的房間。
走進臥房裡,床上堆疊著折完的她的衣物,我替她收進衣櫃裡,發覺有個抽屜裡擺放著不是衣服的東西...是相簿。放好衣服後,我拿出一本相簿,「1999 / 家族」上頭這麼寫著,換算起來,是我九歲的時候。從來沒看過這本相冊...其他本也沒有...。
翻開第一頁,我看見了大概是被稱為我的父親的人吧,很帥氣,但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了很多張我與他的合照,卻始終回憶不起任何一點相關的記憶,下一頁的標題是...
「力一與...采二?」采二是誰?以前鄰居的小孩嗎?我的兒時玩伴嗎?帶著充滿懷疑的心,心中早已明白,接下來看到的將會是令人...的畫面,我還是翻頁了。
照片裡,左手邊是個剪著清爽髮型、笑容燦爛的男孩子;右手邊則是個穿著可愛洋裝、綁著雙馬尾,臉微帶羞澀看著鏡頭的女生。
左下方寫著的是「力一」,右下方則是「采二」...我不認識左手邊的男孩,右手邊的...我很確定那就是我。
過去所遺失的「十歲前的記憶」像是找到歸宿般,蜂擁至腦中負責存取記憶的區塊。
『媽媽~我為什麼叫力一呢?好像男孩子的名字喔~』『采二!!來玩妳最喜歡的遊戲吧!!』『力一好棒啊!!又考了100分呢~采二妳就不能多學學哥哥嗎?』『爸爸為什麼掛在那裡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最喜歡跟力一玩...的遊戲了!!』
身體負荷不了同時接收這麼多訊息,雙腿發軟、我跌坐在地上,喚回的記憶的時間點似乎很不一致,整理它們耗費了我很長的時間...。
「力一!!!」她就站在我身後,看著我與手中的相簿,難以言語的表情、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正在咀嚼著等等要說出口的文字,但我先開口了..
「哈~我在做夢吧~媽妳快打醒我啦!!我不認識相簿裡除了妳我以外的人~所以我一定在做夢對吧?」我發過誓了...要保護母親...即使知道了她永遠不想告訴我的真相,即便我現在早已崩潰的快哭出來... 她拿起床邊的鐵製相框,我閉上眼,然後、進入長期的黑暗。
『我殺了力一,因為他太優秀了,害我被爸媽瞧不起。然後,我取代了他的位置~』
『父親在力一,不對!!在采二頭七那天上吊了。為什麼呢...父親不是最喜歡我了嗎?』
『母親說力一的名字是希望能有保護自己所愛的人的力量,因為是老大、所以給了"一"這個字;采二則是希望她能有多采多姿的人生,排行第二、所以給予"二"字,但她已經享受不到所謂的人生了...真可惜...我連她都保護不了...』
睜開雙眼,光線有些刺眼。
「力一!!妳沒事吧?」
「...」「妳昨天進我房間幫忙收衣服時,不小心滑倒了,撞到床頭櫃的鐵相框,妳還記得嗎?」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那...妳還有記得其他什麼事嗎...?」她不安的問道,「沒有...好像有做了一個夢,但內容完全記不得了...」
我搖搖頭,左邊額頭感到微微疼痛,母親才鬆了一口氣。
『我不會,再讓妳感到困擾的...所以,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吧...』我在心中默想著...。
2013/4/8【初遇】
『我再也受不了了!!!!!』頭髮又掉了好幾根...都是她害的...力一,不...是采二才對,她這些年帶給我的困擾還不夠多嗎?到底想要我怎樣???十歲以前的記憶都消失了,殺了自己親哥哥的事也全給忘了...竟然還想代替他的位置??別開玩笑了!!!就憑妳??想都別想!!!
一直以來就只有我背負著痛苦...妳在事後醒來,什麼責任也不用付...只靠一句「媽..我是力一啦..妳叫的是誰的名字啊?」
只靠這樣一句話,就被診斷患有精神病...??小音也被殺了...居然說是因為發病才失手殺了她的,你他媽的鬼才相信!!!醫生全都是廢物!!!還害我得向她父母不停的鞠躬道歉,真的是丟臉死了!!!!
老公死了...寶貝兒子也死了...妳也去死吧...再來就換我了...
今天母親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呢...對了,我去幫她做菜吧!!
「不用了,力一,妳去坐在位置上就好。」母親微笑著對我說,眼角還泛著淚光,大概是因為在切洋蔥吧。等到菜全部端上桌後,母親將盛滿白飯的碗遞給了我,我接過後,回遞給她。
「妳不吃嗎?」她歪著頭問道
「妳不吃嗎?」我做出和她一樣的動作後,眼前的女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立刻起身,抓著外套就往門外衝,我跟在她後面一起,但既沒有抓到外套、也沒有穿好鞋子,就這樣奔跑了好久好久。
現在是傍晚時間,這條街上平時就沒什麼人,現在也是半個人都沒有。女人停下腳步後,轉身面向我,左搖右晃了許久,直到我不再學她的動作、整個人僵在那裡為止,女人才快步離開。
夜幕低垂,我在原地徘徊,身體已經能動了,但思維還在別處。
「零~祢說是不是阿!!剛才那首歌真好聽呢!!是什麼呢?以前從來沒聽過呢?」那個女孩...在跟誰說話啊?女孩將臉轉向右手邊,一會兒沉思、一會兒激動的對著空氣比手畫腳,然後現在,維持著嘴巴微張,右手臂高舉著並伸出食指,左手掌張開的向外側揮出的姿勢,靜止不動了。
(視角轉換)
走向前查看,「哈!!」
我將雙手快速的往她的臉揮過,作勢嚇嚇她,眼睛都沒眨一下...真的是一動也不動耶!!!然後試著將她的頭轉向左邊,就這樣維持著不動了!!手呢??手應該也行吧!!將雙手扳向前方呈擁抱樣,雙手圍成的圓形空間正好能容納一個人,太好了!!接著就只差右腳了!!把右膝抬高至腰部上方後,再將腳踝往內收,最後讓我進入那空間內,就像是兩個人在跳舞一樣呢!!
「糟糕..」在抬起右腳時,她因為重心不穩而倒下了...
「好痛喔...妳在幹什麼啊!!!對別人的身體做奇怪的事...很失禮耶!!」
「...妳知道我剛對妳做了什麼?」
「當然!!我可是全都看在眼裡呢!!妳有病是不是阿??」
「是阿!!我是瘋子喔~~」
「...」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吶吶!!妳剛才明明不能動,卻又知道我對妳做了什麼事~為什麼呢!!還有啊,從我發現妳的時候,就看到妳不知道在對誰說話呢??明明沒有放音樂妳卻說那首歌很好聽~好好奇呢~妳剛才的所有舉止都讓我感到好奇!!!!」眼前這個...看不太到臉的...應該是女人吧?劈哩啪啦講個沒完,好煩人啊...我只想快點回家,但是...她手裡拿著一把電鋸耶...就這樣逃走,一定會被殺的!!!
「妳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我在問妳問題喔~」臉湊得太近了!!!她的鼻息牽動了我瀏海的髮梢,臉頰旁不斷冒出汗珠,我緊張得全身發抖...但不能被她發現!!絕對不行!!!
「妳是不是有多重人格啊?」
「才不是!!!我只是暫時的精神分裂症罷了!!!」
對我突如其來的回答感到興奮,「精神分裂啊!!!好棒的感覺呢~」她的手緊抓著我的雙臂,我能確切的感受到對方所傳遞過來的喜悅,「再多一點...再給我多一點有趣的體驗吧!!!!」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內心最深處的我正吶喊著,接下來...
「上帝給了他和她和牠和它,為什麼就不給我呢?」
女孩突然說了奇怪的話呢?是想岔開話題?還是...又發病了呢?
「給什麼呢?」女孩聽完我的話後,轉向我這邊、凝視著我,像是沒看過人這種生物一樣的眼神。看了她一下子後,我忍不住揚起嘴角,雀躍的心情跟著不斷湧出...我確信她發病了。跟剛才滿臉恐懼的女孩比起來,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樣呢!!!!!
「...為什麼要給我?」
「剛才不是說不給嗎?怎麼現在又給啦?」我歪著頭問,露出疑惑貌。
「...不懂?」她也學我歪著頭說道,但我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呢?她自己好像也不太明白。
「哈哈哈~妳真有趣!」「哈哈哈~妳真有趣!」
「怎麼?我很有趣嗎?」「怎麼?我很有趣嗎?」
「妳看那裡!!」「妳看那...碰!!」
眼前一片漆黑,好熟悉的感覺,臉上有熱熱的東西正往下流...
耳邊傳來不屬於零的男人的聲音...
「找到~有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