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與相遇
康斯坦丁
【腦傷】1997/7/28
我曾經只是個,不特別的笨蛋。
就跟你常看到的一樣,考試不及格,被一點無聊的花言巧語騙,跳不高,
跑不快,我不知道做一切事情的訣竅,但是因為努力著所以也沒有顯得特別的
沒用。
於是我很幸運的沒有遇到一個罷凌我的世界,我只是一如往常渺小的被忽
視,被冷漠,以及不被注意,對於一個沒有才能的人這或許是個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爸爸曾經著沮喪的我說過:只要學會如何做早餐就好了,做早餐給別人吃,做早餐給自己吃。養活自己就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我對他微微笑,雖然我也不太確定我有沒有笑
直到…
一個放學的傍晚,我被旁邊意外的車禍波及,破裂的鋼鐵飛擊中了我的後腦。
腦後被深深的開了一個裂縫,大概實在太過於痛以致於我對那個苦楚沒有認知,或者說腦感受痛覺得部分被切開了,我奇蹟似的沒死,只能躺在那裡感受到熱流從腦中緩慢,緩慢的流出。
太陽尚未西下光就漸漸的暗去,直到我的視線變成一片漆黑。
我沒死,但我失去了我部分後腦杏仁核的功能──我感覺不到恐懼跟害怕。
為了遮住在後腦留下了一道傷疤,我將頭髮留長。我開始喜歡看書,而且我看的懂他們,我非常的了解。沒錯,我覺得我變聰明了,唯一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我以前搞不懂他們也記不起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我的後福。
【後來】2011/6/5
後來我輕鬆的考上台大醫學,輕輕鬆鬆的就在26歲的時候在美國念完博士回來,然後回到台灣成為了一個醫生──心裡醫生。
大學時最好的朋友問我:「你啊,我真不懂。明明可以好好的當個外科醫生,或者去整形美容賺大錢的,為什麼偏偏選了心裡醫生?」
「不知道,大概…比較好玩?」
他笑了,「哈哈哈,一直以來都搞不懂你欸!真羨慕你啊,像我就算台大畢業卻對學的沒什麼興趣,我爸媽要我去考公職。」我說:「也不失於一個壞的選擇啊?」
「嘛…可能吧?」然後他興奮的問我說:「欸,你交到女朋友了嗎?」
「你不要自己有女朋友了就一直來煩別人好嗎?」
「關心你的未來嘛~」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失敗的地方也可能是成功的地方。所以,到底你是命中註定要失敗,還是註定要歷經磨練成為聖人?
命運從不給答案,所以我也不給我自己答案,憑著直覺走罷了…..
【意外】2013/11/29
「都是那個王八蛋的傢伙,害我一敗塗地。」一個病患這樣對我說。
我用我習慣的方式回答他,「失敗的地方也可能是成功的地方。」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我眼前的人露出驚訝的眼神,「我想…你說的有道理。」
我對他還以微笑。
靜默了幾分,他卻突然大吼大叫:「但是我就是想殺了他!!誰都不能阻止我!」他想要衝出去,我試圖阻止他。
但他開始亂抓東西砸我,並且使命的扯。
無奈我雖然腦袋變聰明了,體力上先天不良後天不足,加上我其實不太想阻止他,雖然我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我不想阻止他,只是我現在這麼做完全是出自於理智而已,感性上一點都不想管他,於是我被他這麼一扯一撞,便用力的
向後摔倒….
我聽到門外經過的工友大喊,「醫生!!」
碰!
我的腦撞到了鐵櫃的角,視線再度失去光芒。
──欸,如果說人腦傷一次沒死的話會變成天才,那腦傷第二次呢?
【見鬼】2013/11/30
我再度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但我還是覺得一片黑暗。
青面獠牙的鬼臉突然特大版的出現在我眼前尖叫。
我沒什麼感覺,說過了,因為我的杏仁核受損。我聽不到他的聲音,就這樣淡然的看著他退後,然後在我的旁邊左晃,右晃,徘徊。
我一度懷疑我是不是死了到達冥界,但是因為感覺實在太過於真實,我看得到聽得到聞得到摸得到,所以我馬上就知道──這是幻覺。
我站起來摸著牆壁打開燈,不意外的發現自己在醫院裡。轉頭看那個『鬼』,他還在,只是樣子不太一樣了。
我走過去摸那個鬼。
我的手穿進了他的佈滿了血還滴到地上的大口卻什麼也沒有感覺,廢話嘛
…..因為是幻覺。
我皺了眉頭想:要是又突然出現的話會阻礙視線…,不過我現在不想管這個,我心中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我踩著有點急促的步伐來到精神病院的病房,搜尋著一扇扇不懷好意的鐵門,來到我的病人房門前。
因為他攻擊了我,理所當然的被保護管束起來了。
他還沒睡,看到我站在外面看著他,他嚇了一大跳。
「嚇?!醫生……你…你是要來報復我的嗎?」
我對他還以微笑,雖然我也不確定我有沒有笑,嗯,沒錯,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不是,我沒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支持你喔,殺掉那個人。」
他又嚇得抖了一下肩膀,「…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他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對!沒錯,他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渣!」
「對,他是人渣,那人渣消失了對這個世界不是很好嗎?你是做了好事啊!就算別人會討厭你,但是你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啊,你不需要猶豫。」
「但是…」
「不需要擔心被關起來,過個幾天,我就會證明你的精神尚為正常,雖然你本來就很正常,然後你就可以出去了,然後你就把他殺了吧,用你喜歡的方式,不過因為我還是說你患有精神疾病的關係,你不會被判死刑的,總有一天大家也都會諒解你的。」
於是我的病患陰霾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光芒,血紅色的光芒。
唔…我並不是形容,是我真的看到了,雖然是幻覺就是了。
我對他輕微的點了頭,笑了一下,便離去了。
廊上我穿過變成兩隻的鬼的身體,視線全黑了一下,隨即看見盡頭的燈光,我轉彎下了樓,迎接之後,黑暗而有鬼的,每一天。
【持續】2013/1/11
因為一直看到幻覺的話我會無法正常開車跟閱讀,所以我必須給自己制約,這麼複雜的影像肯定不是我的視網膜受損而已,應該是心裡的因素,想個辦法控制潛意識應該可以消除。
我拿著平光眼鏡閉上眼睛,告訴我自己,當我戴上眼鏡之後我就能夠正常看見東西,我就這樣閉眼,心中不斷的只想著這件事情直到我滿意,然後戴上眼鏡再睜開眼。
什麼也沒有的桌子。
我脫下眼鏡。
桌子上爬滿了蛆蟲,雖然學術上來講那絕對是新品種的蟲而不是蛆。
再帶上眼鏡。
什麼也沒有的桌子。
嗯,我很滿意效果。
我對著空氣若有似無的笑了,然後迎接我的病患。
她說:「我是個沒用的人…」
雖然心裡醫生是不能隨便給意見的,但是我這樣跟他說:「天才也是要努力的,試著努力看看吧,有多務實的方法喔?」
「好累,好麻煩喔…..」
「那…就當個平凡的人吧?平凡也沒什麼不好的,有的人有能有財有權但卻渴望著當平凡人呢。」
「我不要!我想要有錢可以買很多我想要的東西!」
…前進也不要,站在原地也不要,那也只有後退了。
她開始哭了起來,「嗚嗚嗚,我的世界完蛋了,沒有希望了!而且也沒有人在乎我!」
好煩吶…..
我對她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真可憐,天生沒有才能不是妳的錯,上天堂跟老天說重做一次吧。」
她不發一語露出絕望的表情。
「反正妳的世界也完蛋了,妳死了也沒有人在乎妳,那麼何不…重來一遍?」
第二天我就聽說她自殺了。
【起訴】2013/1/13
第三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有個女鬼劈頭散髮的瞪著我,眼睛凸的好像快要掉出來,我伸出手想要看看把她的眼睛挖下來看會怎樣,很可惜,辦不到。
我帶著失望的神情戴上眼鏡,閱讀我第三個病患自殺的早報。
接下來因為我已經有三個病患不是殺人就是自殺,醫院裡開始沸沸揚揚的討論我。
意料中的事情,而且我估計接下來還會有四個人,然後到一定程度警察就會開始來找我,不過我有很充裕的時間逃走,因為精神病患暴走是常有的事情,他們沒有證據起訴我,也沒有那麼聰明會這麼快就懷疑我。
今天是假日,我正想拿下眼鏡欣賞有什麼新的鬼,我住所的門鈴卻響了。
我一打開門就看到熟悉的面孔,「啊…是你啊虞桐?」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問:「什麼事嗎?」
他喘著氣,似乎是使勁了全力來到我家,皺著眉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說:「都是因為你嗎?」
「什麼?」以我自己的狀況他會這樣問我,只有一件事,就是他知道之前的三起命案我是教唆共犯,但我懷疑的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亮出手上的資料,依那個格式看是官方的建檔資料,「這三起命案是不是因為你唆使的?!」
我並不打算否認,「你怎麼知道的?」
他氣憤的吐出字句,「一名兇手跟兩名死者都患有精神疾病,稍微查過一下就知道都曾被你看診過,你當檢察官都是白痴嗎?」
「哇,恭喜你考上檢察官了!」
他用力的推了我一下,「你當心裡醫生太久自己也瘋了嗎?」
我立刻收起了臉上的微笑,「不,我只是『解放』了。」我是說真的,因為我思考過了,這幾天的所作所為讓我發現到過去一些我無法理解的行為的原因。
我之所以選了心裡醫生,就是想要做這樣的事情。
我早就對那種人不屑一顧了,不然我也不會不想阻止我那抓了狂的病患,只是我的某個理智還活著,所以阻止了他。
我說:「把我所懷疑的,以及認為比較經濟的思考方式告訴他們而已。」
虞佟搓了一下額頭問,「…為什麼?」
我斜眼看了一下遠方,聳了肩,「因為這樣不是比較好嗎?反正他們想殺人,想去死,那就去殺吧,去死吧,世界也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就毀滅,人渣跟…人渣消失不是也比較好嗎?反正這個世界的人口太多了,少一點也沒什麼不
好。」
「你心裡都不會害怕遭到報應嗎?
「你哪糊塗了?我懂什麼叫害怕嗎?」
他大吼著:「難道不管誰死了你都無所謂嗎?」
碰!
他用力的往我臉上奏了一拳。
我向後摔倒在地,眼鏡從我臉上脫落。
我傻楞楞的看著平凡的天花板,平凡的天花板,什麼也沒有的那個一如往常的天花板,然後默默的低下一滴淚…
並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我竟然『正常的』看著這個世界…..
因為…他嗎?
虞桐誤以為我疼了,蹲下來關心我:「對不起…對不起,突然氣炸了…..」
我更加的難過了。
拜託別這麼正直,這麼善良的對我這麼好,好嗎?…..
我說:「我想…要是你死了的話我會難過吧…..」我伸出雙手觸碰他俯視而
擔心看著我的臉,「你…還是那麼『漂亮』呢….」
虞桐露出不解的神情。
啊啊,這時我也終於明白,這麼多年以來不想交女朋友的原因。
噓………………………
虞桐拉起我,「走吧,你得接受治療。」
我無法掙脫的被他拉著走。
【回家】2013/3/10
不過我那剩下的四個病人還是死了。
雖然我的律師主張我是因精神障礙或其他精神疾病,致不能辨識其行為違法或依其辨識而行為之能力者,應不需負法律則任。
可是我對法官跟檢察官自白,於是我還是有了前科,但因為出於精神不正常及認罪跟反省,我得到緩刑付保護管束的結果。
爸爸駝著衰老的背帶我回家,路上平淡的跟我說:「你還是只要學會如何做早餐就好了,做早餐給別人吃,做早餐給自己吃….」
「嗯…」我微笑了,但我想我哭了……
眼淚再度從眼眶中滑下。
家中,我發現我有些髮根是白色的,彷彿不能再吸收黑色素一樣…
我不看報紙,不跟別人說話,不然我會有衝動想要讓他們去死,而且是裡直氣壯的這麼認為。
我覺得我不能再待在這裡。
【逃亡】2013/4/29
於是我逃走了。
一天晚上我收拾了一些東西離開家,保護自己的東西,跟維持生命的東西,暫時也沒想好要去哪,總之就是再度仰賴著直覺往前走。
路過一座橋下的時候,夏虞桐那傢伙不知道是怎麼的找到了我,果然是真正的好友吧?
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聽到有人用那個名字叫我:「仲生!!張仲生!!」他站在橋上喊我,「你要去哪?」
我對他若有似無的微笑了。
沒有回答他,因為無法回答他。
然後我回頭往前,摘下眼鏡,走進鬼怪包圍的黑暗裡,彷彿如一片地獄。
【相遇】2013/4/29
在鄉間僻壤裡,有個人做著女孩的裝扮,拿著電鋸微笑的看著我。
我說:「你是『天使』嗎?」
啊啊…天使要來迎接我了嗎?
如果我也死了,幫助這個世界上少一個人或許也很不錯,但我還不想死,因為我覺得『上天派給我這輩子要達成的任務』還沒完成。
那人還是笑著看著我,沒說什麼。
我又說:「歐洲中古世紀的的天使雕像都很像美女呢,但是因為性別歧視的關係,他們其實都是男人。」
大概因為學醫有年,擁有男性還是女性賀爾蒙,觀察身體我就能看出來。
我向他若有似無的微笑。
先是一個女音輕柔的說:「嗯~~~有道理呢~~~真可惜,我不是個男的也不是女的唷。畢竟該有的我完~~~全沒有。」忽然則變成了沉穩的男音,「不是旅人的旅人,你要去哪?」
我好奇聲帶到底該如何震動才能做出如此的表演?因為一時想不透我無聲的笑了,彷彿遇到我這輩子最有趣的馬戲演員,然後回答他:「不知道,只是不想讓某人煩惱,想要離開。」
也許是聞到相同的氣味,他這樣問我:「那~~要來嗎?我的『樂園』?有很多有趣的人唷。」
我有沒有聽錯?有很多有趣的人?
「那還真是令人期待啊…」因為這一切實在太意想不到,我戴回我的眼鏡,想知道有多少是我的幻覺。
他自言自語著,「你想知道嗎?」而我看著他,「關於那個『樂園』啊~~我可是花了好久的時間找到的喔~~~裝修啦~之類的呢。」然而他的外觀還是一樣,長至膝蓋的長髮,穿著黑色的水手服,拿著電鋸。
我的頭歪了一度角,「沒想到你還真的帶個電鋸在路上走。」
「為什麼這麼問呢?好奇?」
我感覺到一股淡淡殺氣。
怎麼?不喜歡別人覺得你帶電鋸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我以為是我的幻覺,剛剛那隻大紅色的鬼挺配你的。」
然後殺氣就不見了,換來的興奮的口吻:「你有通靈眼?」
「怎麼可能?只是有些幻視罷了。」
他轉身起步走示意我跟上,而我快跑了兩三步跟上他。
「原來是幻視啊~~要是是普通的通靈眼我就會殺了你呢~~」
這句話真不符合剛才的邏輯,如果想殺了我剛才的興奮是怎麼回事?因為殺人會讓他很興奮嗎?
喔,天啊,現在的我笑的很開心。
他摸了摸心愛的電鋸,陰陰的笑著,「嗯~~~,我想到有個有趣的角色叫做康斯坦丁,也看得到地獄的鬼呢。雖然性質跟你不同啦,怎麼樣?」
喔…說起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嗯…跟那個或許有點像吧。」
「那就叫你『康斯坦丁』吧!」
「呵呵,好啊。」伴隨著他身上的鐵鏽味,我們一邊走一邊聊,來到了一
坐廢棄醫院。
他開心的小跑步到我面前,張開他的雙臂說:「歡迎光臨。」
不禁的我又若有似無的笑了,醫院啊…某種角度來說還真適合我。
【腦傷】1997/7/28
我曾經只是個,不特別的笨蛋。
就跟你常看到的一樣,考試不及格,被一點無聊的花言巧語騙,跳不高,
跑不快,我不知道做一切事情的訣竅,但是因為努力著所以也沒有顯得特別的
沒用。
於是我很幸運的沒有遇到一個罷凌我的世界,我只是一如往常渺小的被忽
視,被冷漠,以及不被注意,對於一個沒有才能的人這或許是個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爸爸曾經著沮喪的我說過:只要學會如何做早餐就好了,做早餐給別人吃,做早餐給自己吃。養活自己就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我對他微微笑,雖然我也不太確定我有沒有笑
直到…
一個放學的傍晚,我被旁邊意外的車禍波及,破裂的鋼鐵飛擊中了我的後腦。
腦後被深深的開了一個裂縫,大概實在太過於痛以致於我對那個苦楚沒有認知,或者說腦感受痛覺得部分被切開了,我奇蹟似的沒死,只能躺在那裡感受到熱流從腦中緩慢,緩慢的流出。
太陽尚未西下光就漸漸的暗去,直到我的視線變成一片漆黑。
我沒死,但我失去了我部分後腦杏仁核的功能──我感覺不到恐懼跟害怕。
為了遮住在後腦留下了一道傷疤,我將頭髮留長。我開始喜歡看書,而且我看的懂他們,我非常的了解。沒錯,我覺得我變聰明了,唯一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我以前搞不懂他們也記不起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我的後福。
【後來】2011/6/5
後來我輕鬆的考上台大醫學,輕輕鬆鬆的就在26歲的時候在美國念完博士回來,然後回到台灣成為了一個醫生──心裡醫生。
大學時最好的朋友問我:「你啊,我真不懂。明明可以好好的當個外科醫生,或者去整形美容賺大錢的,為什麼偏偏選了心裡醫生?」
「不知道,大概…比較好玩?」
他笑了,「哈哈哈,一直以來都搞不懂你欸!真羨慕你啊,像我就算台大畢業卻對學的沒什麼興趣,我爸媽要我去考公職。」我說:「也不失於一個壞的選擇啊?」
「嘛…可能吧?」然後他興奮的問我說:「欸,你交到女朋友了嗎?」
「你不要自己有女朋友了就一直來煩別人好嗎?」
「關心你的未來嘛~」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失敗的地方也可能是成功的地方。所以,到底你是命中註定要失敗,還是註定要歷經磨練成為聖人?
命運從不給答案,所以我也不給我自己答案,憑著直覺走罷了…..
【意外】2013/11/29
「都是那個王八蛋的傢伙,害我一敗塗地。」一個病患這樣對我說。
我用我習慣的方式回答他,「失敗的地方也可能是成功的地方。」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我眼前的人露出驚訝的眼神,「我想…你說的有道理。」
我對他還以微笑。
靜默了幾分,他卻突然大吼大叫:「但是我就是想殺了他!!誰都不能阻止我!」他想要衝出去,我試圖阻止他。
但他開始亂抓東西砸我,並且使命的扯。
無奈我雖然腦袋變聰明了,體力上先天不良後天不足,加上我其實不太想阻止他,雖然我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我不想阻止他,只是我現在這麼做完全是出自於理智而已,感性上一點都不想管他,於是我被他這麼一扯一撞,便用力的
向後摔倒….
我聽到門外經過的工友大喊,「醫生!!」
碰!
我的腦撞到了鐵櫃的角,視線再度失去光芒。
──欸,如果說人腦傷一次沒死的話會變成天才,那腦傷第二次呢?
【見鬼】2013/11/30
我再度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但我還是覺得一片黑暗。
青面獠牙的鬼臉突然特大版的出現在我眼前尖叫。
我沒什麼感覺,說過了,因為我的杏仁核受損。我聽不到他的聲音,就這樣淡然的看著他退後,然後在我的旁邊左晃,右晃,徘徊。
我一度懷疑我是不是死了到達冥界,但是因為感覺實在太過於真實,我看得到聽得到聞得到摸得到,所以我馬上就知道──這是幻覺。
我站起來摸著牆壁打開燈,不意外的發現自己在醫院裡。轉頭看那個『鬼』,他還在,只是樣子不太一樣了。
我走過去摸那個鬼。
我的手穿進了他的佈滿了血還滴到地上的大口卻什麼也沒有感覺,廢話嘛
…..因為是幻覺。
我皺了眉頭想:要是又突然出現的話會阻礙視線…,不過我現在不想管這個,我心中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我踩著有點急促的步伐來到精神病院的病房,搜尋著一扇扇不懷好意的鐵門,來到我的病人房門前。
因為他攻擊了我,理所當然的被保護管束起來了。
他還沒睡,看到我站在外面看著他,他嚇了一大跳。
「嚇?!醫生……你…你是要來報復我的嗎?」
我對他還以微笑,雖然我也不確定我有沒有笑,嗯,沒錯,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不是,我沒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支持你喔,殺掉那個人。」
他又嚇得抖了一下肩膀,「…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他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對!沒錯,他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渣!」
「對,他是人渣,那人渣消失了對這個世界不是很好嗎?你是做了好事啊!就算別人會討厭你,但是你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啊,你不需要猶豫。」
「但是…」
「不需要擔心被關起來,過個幾天,我就會證明你的精神尚為正常,雖然你本來就很正常,然後你就可以出去了,然後你就把他殺了吧,用你喜歡的方式,不過因為我還是說你患有精神疾病的關係,你不會被判死刑的,總有一天大家也都會諒解你的。」
於是我的病患陰霾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光芒,血紅色的光芒。
唔…我並不是形容,是我真的看到了,雖然是幻覺就是了。
我對他輕微的點了頭,笑了一下,便離去了。
廊上我穿過變成兩隻的鬼的身體,視線全黑了一下,隨即看見盡頭的燈光,我轉彎下了樓,迎接之後,黑暗而有鬼的,每一天。
【持續】2013/1/11
因為一直看到幻覺的話我會無法正常開車跟閱讀,所以我必須給自己制約,這麼複雜的影像肯定不是我的視網膜受損而已,應該是心裡的因素,想個辦法控制潛意識應該可以消除。
我拿著平光眼鏡閉上眼睛,告訴我自己,當我戴上眼鏡之後我就能夠正常看見東西,我就這樣閉眼,心中不斷的只想著這件事情直到我滿意,然後戴上眼鏡再睜開眼。
什麼也沒有的桌子。
我脫下眼鏡。
桌子上爬滿了蛆蟲,雖然學術上來講那絕對是新品種的蟲而不是蛆。
再帶上眼鏡。
什麼也沒有的桌子。
嗯,我很滿意效果。
我對著空氣若有似無的笑了,然後迎接我的病患。
她說:「我是個沒用的人…」
雖然心裡醫生是不能隨便給意見的,但是我這樣跟他說:「天才也是要努力的,試著努力看看吧,有多務實的方法喔?」
「好累,好麻煩喔…..」
「那…就當個平凡的人吧?平凡也沒什麼不好的,有的人有能有財有權但卻渴望著當平凡人呢。」
「我不要!我想要有錢可以買很多我想要的東西!」
…前進也不要,站在原地也不要,那也只有後退了。
她開始哭了起來,「嗚嗚嗚,我的世界完蛋了,沒有希望了!而且也沒有人在乎我!」
好煩吶…..
我對她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真可憐,天生沒有才能不是妳的錯,上天堂跟老天說重做一次吧。」
她不發一語露出絕望的表情。
「反正妳的世界也完蛋了,妳死了也沒有人在乎妳,那麼何不…重來一遍?」
第二天我就聽說她自殺了。
【起訴】2013/1/13
第三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有個女鬼劈頭散髮的瞪著我,眼睛凸的好像快要掉出來,我伸出手想要看看把她的眼睛挖下來看會怎樣,很可惜,辦不到。
我帶著失望的神情戴上眼鏡,閱讀我第三個病患自殺的早報。
接下來因為我已經有三個病患不是殺人就是自殺,醫院裡開始沸沸揚揚的討論我。
意料中的事情,而且我估計接下來還會有四個人,然後到一定程度警察就會開始來找我,不過我有很充裕的時間逃走,因為精神病患暴走是常有的事情,他們沒有證據起訴我,也沒有那麼聰明會這麼快就懷疑我。
今天是假日,我正想拿下眼鏡欣賞有什麼新的鬼,我住所的門鈴卻響了。
我一打開門就看到熟悉的面孔,「啊…是你啊虞桐?」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問:「什麼事嗎?」
他喘著氣,似乎是使勁了全力來到我家,皺著眉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說:「都是因為你嗎?」
「什麼?」以我自己的狀況他會這樣問我,只有一件事,就是他知道之前的三起命案我是教唆共犯,但我懷疑的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亮出手上的資料,依那個格式看是官方的建檔資料,「這三起命案是不是因為你唆使的?!」
我並不打算否認,「你怎麼知道的?」
他氣憤的吐出字句,「一名兇手跟兩名死者都患有精神疾病,稍微查過一下就知道都曾被你看診過,你當檢察官都是白痴嗎?」
「哇,恭喜你考上檢察官了!」
他用力的推了我一下,「你當心裡醫生太久自己也瘋了嗎?」
我立刻收起了臉上的微笑,「不,我只是『解放』了。」我是說真的,因為我思考過了,這幾天的所作所為讓我發現到過去一些我無法理解的行為的原因。
我之所以選了心裡醫生,就是想要做這樣的事情。
我早就對那種人不屑一顧了,不然我也不會不想阻止我那抓了狂的病患,只是我的某個理智還活著,所以阻止了他。
我說:「把我所懷疑的,以及認為比較經濟的思考方式告訴他們而已。」
虞佟搓了一下額頭問,「…為什麼?」
我斜眼看了一下遠方,聳了肩,「因為這樣不是比較好嗎?反正他們想殺人,想去死,那就去殺吧,去死吧,世界也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就毀滅,人渣跟…人渣消失不是也比較好嗎?反正這個世界的人口太多了,少一點也沒什麼不
好。」
「你心裡都不會害怕遭到報應嗎?
「你哪糊塗了?我懂什麼叫害怕嗎?」
他大吼著:「難道不管誰死了你都無所謂嗎?」
碰!
他用力的往我臉上奏了一拳。
我向後摔倒在地,眼鏡從我臉上脫落。
我傻楞楞的看著平凡的天花板,平凡的天花板,什麼也沒有的那個一如往常的天花板,然後默默的低下一滴淚…
並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我竟然『正常的』看著這個世界…..
因為…他嗎?
虞桐誤以為我疼了,蹲下來關心我:「對不起…對不起,突然氣炸了…..」
我更加的難過了。
拜託別這麼正直,這麼善良的對我這麼好,好嗎?…..
我說:「我想…要是你死了的話我會難過吧…..」我伸出雙手觸碰他俯視而
擔心看著我的臉,「你…還是那麼『漂亮』呢….」
虞桐露出不解的神情。
啊啊,這時我也終於明白,這麼多年以來不想交女朋友的原因。
噓………………………
虞桐拉起我,「走吧,你得接受治療。」
我無法掙脫的被他拉著走。
【回家】2013/3/10
不過我那剩下的四個病人還是死了。
雖然我的律師主張我是因精神障礙或其他精神疾病,致不能辨識其行為違法或依其辨識而行為之能力者,應不需負法律則任。
可是我對法官跟檢察官自白,於是我還是有了前科,但因為出於精神不正常及認罪跟反省,我得到緩刑付保護管束的結果。
爸爸駝著衰老的背帶我回家,路上平淡的跟我說:「你還是只要學會如何做早餐就好了,做早餐給別人吃,做早餐給自己吃….」
「嗯…」我微笑了,但我想我哭了……
眼淚再度從眼眶中滑下。
家中,我發現我有些髮根是白色的,彷彿不能再吸收黑色素一樣…
我不看報紙,不跟別人說話,不然我會有衝動想要讓他們去死,而且是裡直氣壯的這麼認為。
我覺得我不能再待在這裡。
【逃亡】2013/4/29
於是我逃走了。
一天晚上我收拾了一些東西離開家,保護自己的東西,跟維持生命的東西,暫時也沒想好要去哪,總之就是再度仰賴著直覺往前走。
路過一座橋下的時候,夏虞桐那傢伙不知道是怎麼的找到了我,果然是真正的好友吧?
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聽到有人用那個名字叫我:「仲生!!張仲生!!」他站在橋上喊我,「你要去哪?」
我對他若有似無的微笑了。
沒有回答他,因為無法回答他。
然後我回頭往前,摘下眼鏡,走進鬼怪包圍的黑暗裡,彷彿如一片地獄。
【相遇】2013/4/29
在鄉間僻壤裡,有個人做著女孩的裝扮,拿著電鋸微笑的看著我。
我說:「你是『天使』嗎?」
啊啊…天使要來迎接我了嗎?
如果我也死了,幫助這個世界上少一個人或許也很不錯,但我還不想死,因為我覺得『上天派給我這輩子要達成的任務』還沒完成。
那人還是笑著看著我,沒說什麼。
我又說:「歐洲中古世紀的的天使雕像都很像美女呢,但是因為性別歧視的關係,他們其實都是男人。」
大概因為學醫有年,擁有男性還是女性賀爾蒙,觀察身體我就能看出來。
我向他若有似無的微笑。
先是一個女音輕柔的說:「嗯~~~有道理呢~~~真可惜,我不是個男的也不是女的唷。畢竟該有的我完~~~全沒有。」忽然則變成了沉穩的男音,「不是旅人的旅人,你要去哪?」
我好奇聲帶到底該如何震動才能做出如此的表演?因為一時想不透我無聲的笑了,彷彿遇到我這輩子最有趣的馬戲演員,然後回答他:「不知道,只是不想讓某人煩惱,想要離開。」
也許是聞到相同的氣味,他這樣問我:「那~~要來嗎?我的『樂園』?有很多有趣的人唷。」
我有沒有聽錯?有很多有趣的人?
「那還真是令人期待啊…」因為這一切實在太意想不到,我戴回我的眼鏡,想知道有多少是我的幻覺。
他自言自語著,「你想知道嗎?」而我看著他,「關於那個『樂園』啊~~我可是花了好久的時間找到的喔~~~裝修啦~之類的呢。」然而他的外觀還是一樣,長至膝蓋的長髮,穿著黑色的水手服,拿著電鋸。
我的頭歪了一度角,「沒想到你還真的帶個電鋸在路上走。」
「為什麼這麼問呢?好奇?」
我感覺到一股淡淡殺氣。
怎麼?不喜歡別人覺得你帶電鋸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我以為是我的幻覺,剛剛那隻大紅色的鬼挺配你的。」
然後殺氣就不見了,換來的興奮的口吻:「你有通靈眼?」
「怎麼可能?只是有些幻視罷了。」
他轉身起步走示意我跟上,而我快跑了兩三步跟上他。
「原來是幻視啊~~要是是普通的通靈眼我就會殺了你呢~~」
這句話真不符合剛才的邏輯,如果想殺了我剛才的興奮是怎麼回事?因為殺人會讓他很興奮嗎?
喔,天啊,現在的我笑的很開心。
他摸了摸心愛的電鋸,陰陰的笑著,「嗯~~~,我想到有個有趣的角色叫做康斯坦丁,也看得到地獄的鬼呢。雖然性質跟你不同啦,怎麼樣?」
喔…說起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嗯…跟那個或許有點像吧。」
「那就叫你『康斯坦丁』吧!」
「呵呵,好啊。」伴隨著他身上的鐵鏽味,我們一邊走一邊聊,來到了一
坐廢棄醫院。
他開心的小跑步到我面前,張開他的雙臂說:「歡迎光臨。」
不禁的我又若有似無的笑了,醫院啊…某種角度來說還真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