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與相遇
【過去】1994年,秋
「阿璇,你表現得很棒喔!你根本就是美術界百年一見的奇才!」
看著剛剛才畫完的風景畫,一位年約四十歲,眼角有修為皺紋的男子帶著和煦的笑容,對才剛進入美術資優班的江璇這麼說。
十三歲的江璇略為激動,帶著紅暈很開心地看著從小指導自己的老師。
作品本身不稀奇,但江璇可是把自己的心意都寄託在這裡面了。
陰鬱的天空是灰、白、黑的交雜,沉重的彷彿令人喘不過氣。但沉重的雲朵中,卻有一絲光線穿透了雲層,直直打在一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上。
他希望老師可以看懂。
「阿璇的作品感覺像是說出了我的心聲。」
不動聲色的把手搭在少女肩上,江璇頓時覺得自己的世界開始急速旋轉了起來。
那是被巨大的幸福撞到腦震盪的徵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師…那裡不行!!!!!!!!!」
「怎麼不行呢,阿璇不是很開心嗎?緊緊的咬住老師的…」
後來?既然是你情我願,所以發生這樣的關係是正常的吧?這是老師的想法。
至於江璇,一開始是願意的。一開始。
當自己最信任的老師開始拿著奇怪道具在自己身上玩弄的不亦樂乎時,江璇很害怕。
她求饒、她哭泣、她尖叫著希望這一切都能停止。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當江璇最後放聲尖叫時,身體止不住地抖讓老師高潮了,就射在她的身體裡面。
「阿璇,老師告訴妳喔,剛剛我在妳的身體裡面種下了種子,過了不久就會有老師的作品誕生在妳的身體裡面喔!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充滿了生命力的作品喔!」
你說她很可憐嗎?不,不要在她的面前說她可憐。
她一點也不可憐。
她是天才,是即將名留青史的大師。她有著無人能及的天分以及耀眼的成績,前途一片光明。
為了慶祝這等好事,她決定要開一個畫展,一個獨一無二的、誰也無法取代的畫展。
在畫展的當天,會場裡沒有任何一幅畫,只有一個圓形的檯子,擺在正中央。
當師長致完詞,父母也開心地向親朋好友們炫耀自家的女兒之後,江璇走到正中央的檯子上,用著最開心、最幸福的表情跟大家說道:
「各位,這就是我獨一無二、充滿生命力的絕世作品!這幅作品,我取名為『秋之華』。」
解開身上的袍子,江璇露出她毫無遮掩、綻放滿身的豔紅血花。
「這是獻給我遭遇不幸的恩師。雖然他走了,不過他的精神卻將永遠的留在我的身上。」
【現在】
與其說她是瘋子,江璇更願意相信自己是美的殉道者。
因為只要身上沒有開花,她就會很痛、很痛。
花了一個多小時摘下了身上枯萎的花,拿起了刀子,她在手臂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從前手臂來到後手臂,幾乎要畫到她的肩膀去了。看著血從傷痕流出,江璇絲毫不以為意。她繼續用指甲將其他尚未割破的皮膚掐出血紅的印子,一處又一處。
她不是沒有痛覺。事實上,她很怕痛。可是…
「所有偉大的藝術創作都是伴隨著巨大的痛苦。只要花開好了,我就不會那麼痛了喔…」
嘴角帶著微笑,即使這個微笑因痛楚而扭曲,她仍然執意要在肌膚刻印出一瓣又一瓣的花瓣。直到紫紅色的瘀痕不滿她的右手,她才停止。
但作品還沒完成。
翻出了縫衣針,江璇在剛才捏出的瘀痕前端一針又一針刺下。當血從傷口流出,染紅了方才捏出的紫,在肌膚上染出妖異的顏色。有的花瓣紫色瘀青比較多,有的花瓣卻又是紅色血液居多,一片一片,覆蓋在她的手臂上。
很痛,真的很痛,可是為了要讓花開好,有些痛楚必須忍受的。
「不痛喔,一點也不痛…」
如同自我催眠般的話語,但真正能安撫她的痛楚的,不是這些話,而是花開好的時候。
拿起了方才用的刀子,江璇在花瓣密集的地方,割了下去。傷口很深,大量的血液從傷口流出,儘管疼痛的幾乎握不住刀子了,但是花不開好,所有的疼痛都沒辦法消去,所以她稍微更加使力,翻出了一些染血的白肉。
「啊…花蕊…」
長出來了。白色的帶有血紅,還有紫紅交雜的花瓣。當一處又一花蕊被翻起,江璇的笑意就更加擴大。在長花的時候很痛,痛到她冷汗直流,那種神經抽痛的感覺像是有人不斷地捶著她的腦袋,讓她幾乎無法握住任何東西,甚至是無法好好地坐著,可是…
當所有的花開好了的時候,可以在她的手上看見,牡丹花開滿了她的手臂,沿著血紅色的枝枒,一路綻放到盡頭。
【相遇】2013年04月26號
那是個雨天。
畫展沒什麼人來,就算來了,他們也都是尖叫跑走,好不容易開成的展覽做後卻是以被民眾報警警察前來抓人的結局收場。
展示的照片散落一地,上頭是血色花朵妖豔盛開的景象,在江璇的身體上。
「這是藝術!!!你們這些粗俗的人統統給我放手!!!」
即便如此怒吼著,但江璇依舊被「請」到警局去當客人了。
是江璇的母親聲淚俱下地向警察求情,哭著說自己的女兒精神不穩定,就算你們是警察沒辦法對她求處刑責。
我沒有病。江璇在心裡默默想著。
「不要以為謊稱自己有精神病史就可以逃過一劫,太太,妳女兒的這種行為可是危害社會善良風俗,是犯法的!」
不過一同跟來的江先生江立委可不是省油的燈,立刻拿出醫生開的證明跟就診紀錄,最近的一次是上個星期。
「大人,我知道你們也很辛苦。來,這些錢就拿去讓你們買一些涼的…唉,你們也真是辛苦啊是不是?又要查緝毒品又要管那些愛作亂的小孩…我們家阿璇可是善良公民啊!你看看,偉大的藝術家,將來可是要開國際畫展的!啊?當然當然,今天就當作誤會一場!」
直到被帶離警局了,江璇還是惡狠狠地盯著那些污辱藝術的垃圾。
「瘋子。」回到家中,江立委的好臉色再也掛不住了,把人推到空無一物的『治療室』裡,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看妳怎麼給家江丟臉的!」甩了女兒一巴掌,毫不疼惜她瘦弱的身軀就這麼摔倒在冰冷的磁磚上,江立委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把門給鎖上。
門外是江太太崩潰的嚎哭。
「都是你都是你!說什麼讓自己的朋友來教璇璇美術,讓她以後變成大家閨秀,結果呢?」
「閉嘴!女兒變這樣你以為你沒有責任嗎?」
然後,一如既往的大吵。
「這是藝術,不是病。」
門內,江璇眼神清冷地盯著外頭爭吵聲音的來源。
第一天,身上的花有逐漸枯萎的現象,可是沒有辦法做處理,只能看著它漸漸邁向死亡。
第八天,身上的花大部分都枯萎了,一片死寂。
第十天,摘掉了身上已乾枯的花朵,差不多該種新的花了。
第十三天,身上傳來了細微的痛楚,是即將開花的預兆。
第十四天,身上的痛楚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越來越明顯,像是在催促著新生一般,可是沒有種花的工具。
第十五天,身體很痛,可是花依舊開不出來,身體不斷地發抖著。
第十七天,已經痛到無法好好待著,只好拿頭撞牆壁來忽略無法開花的痛楚。
第十八天,「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不斷的從治療室裡頭傳來,似乎沒有間斷的跡象。
第二十三天,江璇終於被放了出來。放她出來的是一個新的打掃媽媽。
身上的傷口少了,不過殘留在頭上的血跡卻十分駭人。
「阿姨…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雕刻刀?我好久都沒有練習了,我怕我的技巧會生疏…而且我好痛…」
看著江璇額頭上未經處理的傷口,打掃媽媽一臉驚恐地對江璇說:「小姐…不好意思,先生吩咐在他們出國的這幾天,不能讓你拿到你的工具。」
看著臉色慘白的江璇,打掃媽媽趕忙補充道:「啊!不過他們說如果小姐身上的傷都好了,可以去外面走一走。」
只要不要讓她拿到工具自虐就好。記憶中的江立委這麼補充的:「說不定出去走走再也回不來了我倒也省心。」
「好,我知道了。」
看著江璇披上外套毅然推開大門走出去的那一瞬間,打掃媽媽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這世界是很美麗的,阿璇。記憶中的老師是這麼告訴她的。
「可是,為什麼都沒有人認同我創造出來的美麗呢?」
走出了大門,走出了熟悉的道路,這裡不會是她的棲身之所。
所以就一直走吧,走到很遠的地方,走到一個能夠被承認的地方。
路旁的野花綻放,鵝黃色小小的幾朵,孤獨的美麗著。
不知道是不是同理心什麼的,江璇坐在路旁,陪著小小的、無人注意到的花一起,然後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你們跟我一樣!跟我一樣!沒人注意到也沒有人要!很可憐很可憐很可憐啊哈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陣子,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之後,江璇直直盯著路旁的無名野花。
「不然這樣好了,反正你們總有一天也會消失,那我就把你們刻在我身身上吧!就算沒有人要你們,你們也會跟著疼痛一起活在我的記憶裡!身體裡! 」
「所以你需要這個嗎?」
遠遠地有道女聲傳來。突然有某個東西被丟到身上,江璇嚇了一跳,看清楚丟到自己身上的東西是把有點生鏽的小刀之後,她瞪大雙眼:「可以開花了喔…這樣子就不會痛了喔!花開了就不會痛了喔!」
一旁的女聲傳來陣陣竊笑聲,可是江璇管不了這麼多, 即便一朵也好,在刀子被奪回去之前一定要把它刻在自己身上、自己心上。
落刀的部分是右小腿,那裡還有枯掉卻來不及清理的作品。刀落,首先先割開表皮皮膚,隨後一刮,一片花瓣即完成。不是黃色,而是血紅的花瓣。雖然因為生鏽所以無法很平均的施力,導致花瓣有幾處特別深的地方,不過每片花瓣的深度只有一毫米左右,最多不會超過兩毫米。
作品在江璇的刀下沒幾下就完成。小小的,血紅色的野菊開在她的小腿上,和枯萎的作品一起,散發出哀艷的氣息。原本一直站在路燈旁的奇怪女子此時拖著她的電鋸走過來, 蹲在江璇的面前,很好心的拉著袖子幫她擦掉多餘的血跡。
「呵呵,沒想到我撿到了一把小玩具,還順便撿到了一個有趣的人。再多刻幾朵嘛…這些花很美啊!」
「你說…很美?」
江璇有些激動,以至於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很美。」
「要來嗎?我的『樂園』。裡面可是有很多不被世俗給束縛的人喔,他們...呵呵呵~跟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樣呢!」
眼前的女子笑的燦爛無比。她背著光,對著江璇伸出手,這時的她像是天使,藝術女神為了獎賞她而派來的天使。
毫不猶豫的,江璇伸出了自己的手。
只要哪裡有人認同她的藝術,那裏就會是她的棲身之所。
「阿璇,你表現得很棒喔!你根本就是美術界百年一見的奇才!」
看著剛剛才畫完的風景畫,一位年約四十歲,眼角有修為皺紋的男子帶著和煦的笑容,對才剛進入美術資優班的江璇這麼說。
十三歲的江璇略為激動,帶著紅暈很開心地看著從小指導自己的老師。
作品本身不稀奇,但江璇可是把自己的心意都寄託在這裡面了。
陰鬱的天空是灰、白、黑的交雜,沉重的彷彿令人喘不過氣。但沉重的雲朵中,卻有一絲光線穿透了雲層,直直打在一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上。
他希望老師可以看懂。
「阿璇的作品感覺像是說出了我的心聲。」
不動聲色的把手搭在少女肩上,江璇頓時覺得自己的世界開始急速旋轉了起來。
那是被巨大的幸福撞到腦震盪的徵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師…那裡不行!!!!!!!!!」
「怎麼不行呢,阿璇不是很開心嗎?緊緊的咬住老師的…」
後來?既然是你情我願,所以發生這樣的關係是正常的吧?這是老師的想法。
至於江璇,一開始是願意的。一開始。
當自己最信任的老師開始拿著奇怪道具在自己身上玩弄的不亦樂乎時,江璇很害怕。
她求饒、她哭泣、她尖叫著希望這一切都能停止。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當江璇最後放聲尖叫時,身體止不住地抖讓老師高潮了,就射在她的身體裡面。
「阿璇,老師告訴妳喔,剛剛我在妳的身體裡面種下了種子,過了不久就會有老師的作品誕生在妳的身體裡面喔!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充滿了生命力的作品喔!」
你說她很可憐嗎?不,不要在她的面前說她可憐。
她一點也不可憐。
她是天才,是即將名留青史的大師。她有著無人能及的天分以及耀眼的成績,前途一片光明。
為了慶祝這等好事,她決定要開一個畫展,一個獨一無二的、誰也無法取代的畫展。
在畫展的當天,會場裡沒有任何一幅畫,只有一個圓形的檯子,擺在正中央。
當師長致完詞,父母也開心地向親朋好友們炫耀自家的女兒之後,江璇走到正中央的檯子上,用著最開心、最幸福的表情跟大家說道:
「各位,這就是我獨一無二、充滿生命力的絕世作品!這幅作品,我取名為『秋之華』。」
解開身上的袍子,江璇露出她毫無遮掩、綻放滿身的豔紅血花。
「這是獻給我遭遇不幸的恩師。雖然他走了,不過他的精神卻將永遠的留在我的身上。」
【現在】
與其說她是瘋子,江璇更願意相信自己是美的殉道者。
因為只要身上沒有開花,她就會很痛、很痛。
花了一個多小時摘下了身上枯萎的花,拿起了刀子,她在手臂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從前手臂來到後手臂,幾乎要畫到她的肩膀去了。看著血從傷痕流出,江璇絲毫不以為意。她繼續用指甲將其他尚未割破的皮膚掐出血紅的印子,一處又一處。
她不是沒有痛覺。事實上,她很怕痛。可是…
「所有偉大的藝術創作都是伴隨著巨大的痛苦。只要花開好了,我就不會那麼痛了喔…」
嘴角帶著微笑,即使這個微笑因痛楚而扭曲,她仍然執意要在肌膚刻印出一瓣又一瓣的花瓣。直到紫紅色的瘀痕不滿她的右手,她才停止。
但作品還沒完成。
翻出了縫衣針,江璇在剛才捏出的瘀痕前端一針又一針刺下。當血從傷口流出,染紅了方才捏出的紫,在肌膚上染出妖異的顏色。有的花瓣紫色瘀青比較多,有的花瓣卻又是紅色血液居多,一片一片,覆蓋在她的手臂上。
很痛,真的很痛,可是為了要讓花開好,有些痛楚必須忍受的。
「不痛喔,一點也不痛…」
如同自我催眠般的話語,但真正能安撫她的痛楚的,不是這些話,而是花開好的時候。
拿起了方才用的刀子,江璇在花瓣密集的地方,割了下去。傷口很深,大量的血液從傷口流出,儘管疼痛的幾乎握不住刀子了,但是花不開好,所有的疼痛都沒辦法消去,所以她稍微更加使力,翻出了一些染血的白肉。
「啊…花蕊…」
長出來了。白色的帶有血紅,還有紫紅交雜的花瓣。當一處又一花蕊被翻起,江璇的笑意就更加擴大。在長花的時候很痛,痛到她冷汗直流,那種神經抽痛的感覺像是有人不斷地捶著她的腦袋,讓她幾乎無法握住任何東西,甚至是無法好好地坐著,可是…
當所有的花開好了的時候,可以在她的手上看見,牡丹花開滿了她的手臂,沿著血紅色的枝枒,一路綻放到盡頭。
【相遇】2013年04月26號
那是個雨天。
畫展沒什麼人來,就算來了,他們也都是尖叫跑走,好不容易開成的展覽做後卻是以被民眾報警警察前來抓人的結局收場。
展示的照片散落一地,上頭是血色花朵妖豔盛開的景象,在江璇的身體上。
「這是藝術!!!你們這些粗俗的人統統給我放手!!!」
即便如此怒吼著,但江璇依舊被「請」到警局去當客人了。
是江璇的母親聲淚俱下地向警察求情,哭著說自己的女兒精神不穩定,就算你們是警察沒辦法對她求處刑責。
我沒有病。江璇在心裡默默想著。
「不要以為謊稱自己有精神病史就可以逃過一劫,太太,妳女兒的這種行為可是危害社會善良風俗,是犯法的!」
不過一同跟來的江先生江立委可不是省油的燈,立刻拿出醫生開的證明跟就診紀錄,最近的一次是上個星期。
「大人,我知道你們也很辛苦。來,這些錢就拿去讓你們買一些涼的…唉,你們也真是辛苦啊是不是?又要查緝毒品又要管那些愛作亂的小孩…我們家阿璇可是善良公民啊!你看看,偉大的藝術家,將來可是要開國際畫展的!啊?當然當然,今天就當作誤會一場!」
直到被帶離警局了,江璇還是惡狠狠地盯著那些污辱藝術的垃圾。
「瘋子。」回到家中,江立委的好臉色再也掛不住了,把人推到空無一物的『治療室』裡,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看妳怎麼給家江丟臉的!」甩了女兒一巴掌,毫不疼惜她瘦弱的身軀就這麼摔倒在冰冷的磁磚上,江立委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把門給鎖上。
門外是江太太崩潰的嚎哭。
「都是你都是你!說什麼讓自己的朋友來教璇璇美術,讓她以後變成大家閨秀,結果呢?」
「閉嘴!女兒變這樣你以為你沒有責任嗎?」
然後,一如既往的大吵。
「這是藝術,不是病。」
門內,江璇眼神清冷地盯著外頭爭吵聲音的來源。
第一天,身上的花有逐漸枯萎的現象,可是沒有辦法做處理,只能看著它漸漸邁向死亡。
第八天,身上的花大部分都枯萎了,一片死寂。
第十天,摘掉了身上已乾枯的花朵,差不多該種新的花了。
第十三天,身上傳來了細微的痛楚,是即將開花的預兆。
第十四天,身上的痛楚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越來越明顯,像是在催促著新生一般,可是沒有種花的工具。
第十五天,身體很痛,可是花依舊開不出來,身體不斷地發抖著。
第十七天,已經痛到無法好好待著,只好拿頭撞牆壁來忽略無法開花的痛楚。
第十八天,「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不斷的從治療室裡頭傳來,似乎沒有間斷的跡象。
第二十三天,江璇終於被放了出來。放她出來的是一個新的打掃媽媽。
身上的傷口少了,不過殘留在頭上的血跡卻十分駭人。
「阿姨…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雕刻刀?我好久都沒有練習了,我怕我的技巧會生疏…而且我好痛…」
看著江璇額頭上未經處理的傷口,打掃媽媽一臉驚恐地對江璇說:「小姐…不好意思,先生吩咐在他們出國的這幾天,不能讓你拿到你的工具。」
看著臉色慘白的江璇,打掃媽媽趕忙補充道:「啊!不過他們說如果小姐身上的傷都好了,可以去外面走一走。」
只要不要讓她拿到工具自虐就好。記憶中的江立委這麼補充的:「說不定出去走走再也回不來了我倒也省心。」
「好,我知道了。」
看著江璇披上外套毅然推開大門走出去的那一瞬間,打掃媽媽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這世界是很美麗的,阿璇。記憶中的老師是這麼告訴她的。
「可是,為什麼都沒有人認同我創造出來的美麗呢?」
走出了大門,走出了熟悉的道路,這裡不會是她的棲身之所。
所以就一直走吧,走到很遠的地方,走到一個能夠被承認的地方。
路旁的野花綻放,鵝黃色小小的幾朵,孤獨的美麗著。
不知道是不是同理心什麼的,江璇坐在路旁,陪著小小的、無人注意到的花一起,然後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你們跟我一樣!跟我一樣!沒人注意到也沒有人要!很可憐很可憐很可憐啊哈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陣子,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之後,江璇直直盯著路旁的無名野花。
「不然這樣好了,反正你們總有一天也會消失,那我就把你們刻在我身身上吧!就算沒有人要你們,你們也會跟著疼痛一起活在我的記憶裡!身體裡! 」
「所以你需要這個嗎?」
遠遠地有道女聲傳來。突然有某個東西被丟到身上,江璇嚇了一跳,看清楚丟到自己身上的東西是把有點生鏽的小刀之後,她瞪大雙眼:「可以開花了喔…這樣子就不會痛了喔!花開了就不會痛了喔!」
一旁的女聲傳來陣陣竊笑聲,可是江璇管不了這麼多, 即便一朵也好,在刀子被奪回去之前一定要把它刻在自己身上、自己心上。
落刀的部分是右小腿,那裡還有枯掉卻來不及清理的作品。刀落,首先先割開表皮皮膚,隨後一刮,一片花瓣即完成。不是黃色,而是血紅的花瓣。雖然因為生鏽所以無法很平均的施力,導致花瓣有幾處特別深的地方,不過每片花瓣的深度只有一毫米左右,最多不會超過兩毫米。
作品在江璇的刀下沒幾下就完成。小小的,血紅色的野菊開在她的小腿上,和枯萎的作品一起,散發出哀艷的氣息。原本一直站在路燈旁的奇怪女子此時拖著她的電鋸走過來, 蹲在江璇的面前,很好心的拉著袖子幫她擦掉多餘的血跡。
「呵呵,沒想到我撿到了一把小玩具,還順便撿到了一個有趣的人。再多刻幾朵嘛…這些花很美啊!」
「你說…很美?」
江璇有些激動,以至於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很美。」
「要來嗎?我的『樂園』。裡面可是有很多不被世俗給束縛的人喔,他們...呵呵呵~跟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樣呢!」
眼前的女子笑的燦爛無比。她背著光,對著江璇伸出手,這時的她像是天使,藝術女神為了獎賞她而派來的天使。
毫不猶豫的,江璇伸出了自己的手。
只要哪裡有人認同她的藝術,那裏就會是她的棲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