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與相遇
2012年11月16號
每個星期五的下午,家裡都只有我一個人。雖然不擅長下廚,但我仍希望能多做些家務,讓大家在外面經歷過一天的辛勤後,回到家馬上就能吃到美味的飯菜,所以把星期五的晚餐訂為我負責。
我只會一些很簡單的料理,每周都是相同的幾樣菜色輪流交替,以及不變的髮菜湯,但他們還是會開心地將我所做的飯菜全數吃下。
即便我與這個家中的任何人都沒有血緣關係,他們還是對我視如己出,我也把他們當做真正的家人,可以的話想對他們多付出一些。
在我出生之前,父親便因工作而甚少回家,他在世界各地旅行經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國外,一年之中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即使如此,透過聽母親朗誦他定時寄來的信件,我也能從中感受到他對這個家的愛與關懷,因此不會有缺乏父愛的孤單。
我是由母親教養長大的,母親出生於富貴人家,也因此培養出她柔和有禮的性格,是位相當美麗並聰慧的女性,我非常的喜歡她,自幼她便教育我要積極正面,溫柔理性,以及舉手投足間必須要帶有女性的優雅與柔軟。我時時都記著她的教誨,希望能成為如她一般優秀的人。
六年前,也就是我十歲的時候,母親告訴我她認為我已經長大了,思念著父親的她希望我可以一個人獨立自主,將我托付於和她關係要好的朋友後,她出國與父親一起在海外四處奔波,每個月都會寄定量的生活費給我。
所以從十歲開始,我就和沒有血緣關係的,母親的朋友一家住在一起。
他們是簡單的小家庭,一父一母與兩姐妹,兩姐妹中的姐姐大我兩歲,是個很有女人味的大姐姐,有著美麗的臉蛋與一頭豔麗的長捲髮,身上有薔薇般的香氣,我稱呼她為薔薇姐姐。
妹妹則是與我同年,國小、國中和高中都跟我同一班,她的個性凜然認真,外表高挑清秀並總是綁著高高束起的馬尾,是很帥氣的女孩子,而她的喜好則不同於帥氣的表面,相當可愛與少女化。我對她的稱呼是由lovely延伸的L子,她一直不知道其中的含意。
我與她們情同手足,伯母和伯父也對我很好,而我的課業跟人際關係也都是維持良好的狀態,對於自己的外表並沒有任何不滿,父母每月寄來的金錢我用之有餘,身體上沒有任何疾病,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明明理應要過得幸福快樂,但我卻覺得自己與幸福分隔遙遠。
這份難以幸福的想法,全是因她而起,如果想得到幸福,就只有讓她消失了吧。
『那,接下來開始煮湯吧?』
在只有我一個人的家中,驟然響起了不屬於我的聲音,不過我已經不會再像第一次聽見時那般感到驚嚇。
那是幸福精靈的聲音。
一定是因為我一直強烈希冀著得到幸福,所以神明才會派遣幸福精靈來我身邊吧。幸福精靈總會提示我怎麼做才能讓自己感到幸福,對於我而言可是救贖般的存在呢。
「好,開始煮湯吧,同樣的髮菜湯喔。」
只有在獨自一人時,我才會回應幸福精靈的話,她的聲音聽起來是個小女孩,我想如果有形體的話一定非常可愛吧。
我將放在口袋裡的小袋子拿出來,把裡面的東西倒入負責洗滌髮菜的碗裡。
小袋子裡面放著的,是我之前幫朋友們修剪頭髮時,裁下的髮絲。因為我對於剪裁的技術頗有自信,所以有朋友想修頭髮時我會主動去幫她們修剪,每個星期都可以收集到滿滿一袋的碎髮。
髮菜的形色與東方人的頭髮相似,而將那些碎髮倒入髮菜之中,一時間也難以分辨,何況在吃東西時是不會顧慮太多的吧。
髮菜湯的製作真的非常簡易,幾個步驟便能得到富含營養,熱騰騰的成品。
『人類是很脆弱的生物,甚至吃到頭髮,也可能會因為胃穿孔而死亡。』
「但是還是有機率性對吧,機率好像挺低的呢?所以必須每個星期都做給他們才行。」
『直到那個人死去為止。』
我沒有再回應幸福精靈的話,因為我聽見了玄關處的聲音。
「L子!歡迎回來,妳辛苦了呢,我幫妳拿書包吧?飯已經做好了喔。」
帶著開心的笑容,一如過去與未來無數次的每個星期五,我做好飯菜去迎接歸來的家人,並暗自期待這次加入湯中的碎髮,能夠成功為我除去幸福的阻礙。
2013年5月7日
身上穿著代表高中生的制服,少女和身邊的朋友愉快地說笑談天,兩人在夕陽暈染的橙紅色街道上慢步行走著。
四周的行人很少,沒有什麼車子,漆黑的皮鞋踏在路面上產生細微的聲響。
路邊的點心店傳來甜甜的香氣,身旁的友人在談笑間又隨意地撒了一個謊。
那是一個相當淺顯的謊言,少女頓了一下,並沒有戳破,簡單地笑著敷衍後便轉移話題。
雖然試著換話題,不過友人似乎很想繼續方才的謊言,甚至停下了腳步,認真的要少女好好聽她說。
少女又往前走了幾步才止住步伐,停駐在原地,沒有轉身面對身後的好友。
垂下漂亮的眼睫,少女一向帶著笑意的嬌麗面龐一瞬間顯得冷然。
L子是一個很愛說謊的女孩子。
她說的總是相同的謊言,將那句謊言掛在嘴邊,而少女則是最常聽她傾訴謊言的對象。
明明是非常顯而易見的謊,卻從來沒有任何人戳破她,少女也是,即便心裡並不贊同她不誠實的言詞,為了保持友好,仍抑止自己將指責的話語施加於她。
由於她們兩家是世交,從嬰孩時期開始,L子就時常和少女相處在一起,跟少女的關係十分要好,而L子說謊的行為從還是孩子時就有了。
意識到那是謊言,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已經不記得了。
少女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那是謊話,曾經有很長一段時日對那句謊言信以為真,並且每次都會開心地回應那句謊言。
在看透謊言的現在,她自然已無法像過去般開心地回應,對於那句謊總僵硬地裝做不懂的樣子,草率地逃避過。
但就算不再回應謊言,L子說謊的惡習也不會為之改變。
「我喜歡妳。」
少女聽見那道凜然的嗓音,以嚴肅的口吻說出不知重複多少次的謊言。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再也不要聽見那個聲音對自己說出任何的謊,然而卻也不希望那個聲音會對自己坦承,那些都是謊言。
她難以換氣,呼吸卻越發緩慢。
視線所及之處逐漸模糊扭曲,只能夠勉強分辨顏色,身體隨著不適感的增長而越發寒冷。
L子一直都對她很溫柔,在和其他人提起她時,也總是用正面的話語描述談論,對待她的態度確實就如謊言那般,很喜歡她的樣子。
那句話語縈繞在她耳邊,但即便L子的語調堅決而肯定,少女仍下意識地認為,那是用來欺騙她的,虛假的詞句。
恍惚間,少女彷彿聽見有誰的聲音輕柔地響起,肯定她的想法,告訴她,她的朋友確實是在欺騙她沒錯。
是呀,一定是在說謊吧。
從很久很久以前,覺得那是個謊言開始,她便持續痛苦著。
一切都是由愛所構成,人生存在世是為了追求幸福,少女一直是抱持著這樣的理念活至今日。
痛苦是阻擋幸福的牆,而只要L子繼續說著謊,她的痛苦便會持續下去。
『既然如此,那麼通往幸福道路的方法是什麼呢?』
少女手上的刀片沾滿鮮血,而她的朋友失去生命力的屍體倒在人行道旁,纖細的脖頸被割出又長又深的劃痕,艷紅的血液不斷流出。
耳邊隱約聽見屬於女性略尖的聲音,但少女無心去理會,她跪坐在朋友的屍體旁,伸出沾滿鮮血的手輕撫過朋友蒼白的面頰。
指尖延著面頰慢慢地往下移動,在喉頭處來回摸索,接著少女對準原本的劃痕,拿起刀片割開喉頭部分的肉塊,將手探入被她劃出的切口,確認位置後,小心地再割下一樣東西。
她將那樣血淋淋的東西捧在雙手上,仔細端視。
那是她的朋友用來發出聲音,傾吐謊言的其中一部分聲帶。
終於沒辦法再說謊了呢。
這樣,幸福的阻礙就不存在了吧。
『開心嗎?』
有誰的聲音這樣問著她。
明明內心沒有絲毫喜悅,她仍恍然地揚起微笑。
「剷除幸福的阻礙,這是最能讓人開心的事呢。」
「吶,這是妳做的?」
屬於女性的嬌俏嗓音響起,同時艷紅液體飛濺。
電鋸發出擾人噪音,斬入友人原本就已血肉模糊的脖頸,讓她的頭顱與身體分離。
鮮血沾染上少女的面頰,她有些恍惚地抬起頭,仰望驀然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影。
和她對視的女孩子穿著冬季水手服,看起來只比她長個幾歲,過長瀏海掩蓋的清麗側臉盈滿張狂笑意。
她彷彿不是生活於現實中的人一般,電鋸與血液或蒼白無血色的肌膚在她身上沒有產生絲毫違異感,那些不真實的事在她的襯托下都顯得理所當然。
「妳所謂剷除幸福的阻礙,是什麼樣的呢?再多讓我看看嘛,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呢?」
以愉悅而親密的口吻,她如同孩子似的開心地對少女搭話,而跪坐在地,原本神態茫然,看似心不在焉的少女也在耳邊捕捉到某一辭彙後,眼神一亮。
「哇,妳能理解嗎?幸福的阻礙都得剷除唷,必須剷除才行呢,活著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幸福快樂,怎麼能讓令自己傷心難受的東西存在呢!」
感覺猶如面對知心好友般,少女雀躍地直起身子,沾著血的白皙面頰因興奮而浮起紅暈。
將刀片與剛才切割下的聲帶肉塊隨意扔在地上,少女動作輕柔地撿起友人與身體分開的,滾落至她腳邊的頭顱,輕撫那再也無法發出聲音的唇,甜美笑容裡充斥愛憐之意。
「妳看,令我難過的那個聲音,已經不能再說出任何謊了呀,這樣我就不會再為此煩心感傷了呢,離幸福又更進一點,沒有實際剷除是得不到幸福快樂的呀,幸福要自己爭取才行呢,對吧?對吧?」
像希求著被認同,少女放下頭顱一臉期待地等待對方回答,而對方則詭異地笑出聲,走至少女身邊以極為接近少女的距離撫上少女的髮尾。
「真有趣,妳好像很偏執於幸福呢?來我的『樂園』吧?」
或許根本沒經過思考,她快速地答應了對方的詢問。
提及幸福這個詞時,浮現於心的仍是總是說謊的她,對自己說著喜歡的聲音。
不再是謊言,而是確實的,打從心底的,將情感化為言語的辭彙。
即便那已經不可能成真,即便那道嗓音在此時顯得多麼陌生。
而她渴望著幸福的初衷,也只不過是單純的,能夠以一詞概括的情感。
跟在拿著電鋸的人身後,少女到達所謂的『樂園』。
位於山上,在漆黑的夜色中難以看清是什麼樣的建築,但透過窗戶傳出的聲音與光線,能推斷裡面已經住了不少人。
「只要在裡面隨便找一間沒有人的房間住下了就好了,妳可以叫我院長。」
這次說話的聲音是低沉的男聲。
少女愣了一下,明白出聲的是誰後便忍不住微笑。
「好的,院長大人。說起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Ion喔,從今以後請多指教呢。」
每個星期五的下午,家裡都只有我一個人。雖然不擅長下廚,但我仍希望能多做些家務,讓大家在外面經歷過一天的辛勤後,回到家馬上就能吃到美味的飯菜,所以把星期五的晚餐訂為我負責。
我只會一些很簡單的料理,每周都是相同的幾樣菜色輪流交替,以及不變的髮菜湯,但他們還是會開心地將我所做的飯菜全數吃下。
即便我與這個家中的任何人都沒有血緣關係,他們還是對我視如己出,我也把他們當做真正的家人,可以的話想對他們多付出一些。
在我出生之前,父親便因工作而甚少回家,他在世界各地旅行經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國外,一年之中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即使如此,透過聽母親朗誦他定時寄來的信件,我也能從中感受到他對這個家的愛與關懷,因此不會有缺乏父愛的孤單。
我是由母親教養長大的,母親出生於富貴人家,也因此培養出她柔和有禮的性格,是位相當美麗並聰慧的女性,我非常的喜歡她,自幼她便教育我要積極正面,溫柔理性,以及舉手投足間必須要帶有女性的優雅與柔軟。我時時都記著她的教誨,希望能成為如她一般優秀的人。
六年前,也就是我十歲的時候,母親告訴我她認為我已經長大了,思念著父親的她希望我可以一個人獨立自主,將我托付於和她關係要好的朋友後,她出國與父親一起在海外四處奔波,每個月都會寄定量的生活費給我。
所以從十歲開始,我就和沒有血緣關係的,母親的朋友一家住在一起。
他們是簡單的小家庭,一父一母與兩姐妹,兩姐妹中的姐姐大我兩歲,是個很有女人味的大姐姐,有著美麗的臉蛋與一頭豔麗的長捲髮,身上有薔薇般的香氣,我稱呼她為薔薇姐姐。
妹妹則是與我同年,國小、國中和高中都跟我同一班,她的個性凜然認真,外表高挑清秀並總是綁著高高束起的馬尾,是很帥氣的女孩子,而她的喜好則不同於帥氣的表面,相當可愛與少女化。我對她的稱呼是由lovely延伸的L子,她一直不知道其中的含意。
我與她們情同手足,伯母和伯父也對我很好,而我的課業跟人際關係也都是維持良好的狀態,對於自己的外表並沒有任何不滿,父母每月寄來的金錢我用之有餘,身體上沒有任何疾病,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明明理應要過得幸福快樂,但我卻覺得自己與幸福分隔遙遠。
這份難以幸福的想法,全是因她而起,如果想得到幸福,就只有讓她消失了吧。
『那,接下來開始煮湯吧?』
在只有我一個人的家中,驟然響起了不屬於我的聲音,不過我已經不會再像第一次聽見時那般感到驚嚇。
那是幸福精靈的聲音。
一定是因為我一直強烈希冀著得到幸福,所以神明才會派遣幸福精靈來我身邊吧。幸福精靈總會提示我怎麼做才能讓自己感到幸福,對於我而言可是救贖般的存在呢。
「好,開始煮湯吧,同樣的髮菜湯喔。」
只有在獨自一人時,我才會回應幸福精靈的話,她的聲音聽起來是個小女孩,我想如果有形體的話一定非常可愛吧。
我將放在口袋裡的小袋子拿出來,把裡面的東西倒入負責洗滌髮菜的碗裡。
小袋子裡面放著的,是我之前幫朋友們修剪頭髮時,裁下的髮絲。因為我對於剪裁的技術頗有自信,所以有朋友想修頭髮時我會主動去幫她們修剪,每個星期都可以收集到滿滿一袋的碎髮。
髮菜的形色與東方人的頭髮相似,而將那些碎髮倒入髮菜之中,一時間也難以分辨,何況在吃東西時是不會顧慮太多的吧。
髮菜湯的製作真的非常簡易,幾個步驟便能得到富含營養,熱騰騰的成品。
『人類是很脆弱的生物,甚至吃到頭髮,也可能會因為胃穿孔而死亡。』
「但是還是有機率性對吧,機率好像挺低的呢?所以必須每個星期都做給他們才行。」
『直到那個人死去為止。』
我沒有再回應幸福精靈的話,因為我聽見了玄關處的聲音。
「L子!歡迎回來,妳辛苦了呢,我幫妳拿書包吧?飯已經做好了喔。」
帶著開心的笑容,一如過去與未來無數次的每個星期五,我做好飯菜去迎接歸來的家人,並暗自期待這次加入湯中的碎髮,能夠成功為我除去幸福的阻礙。
2013年5月7日
身上穿著代表高中生的制服,少女和身邊的朋友愉快地說笑談天,兩人在夕陽暈染的橙紅色街道上慢步行走著。
四周的行人很少,沒有什麼車子,漆黑的皮鞋踏在路面上產生細微的聲響。
路邊的點心店傳來甜甜的香氣,身旁的友人在談笑間又隨意地撒了一個謊。
那是一個相當淺顯的謊言,少女頓了一下,並沒有戳破,簡單地笑著敷衍後便轉移話題。
雖然試著換話題,不過友人似乎很想繼續方才的謊言,甚至停下了腳步,認真的要少女好好聽她說。
少女又往前走了幾步才止住步伐,停駐在原地,沒有轉身面對身後的好友。
垂下漂亮的眼睫,少女一向帶著笑意的嬌麗面龐一瞬間顯得冷然。
L子是一個很愛說謊的女孩子。
她說的總是相同的謊言,將那句謊言掛在嘴邊,而少女則是最常聽她傾訴謊言的對象。
明明是非常顯而易見的謊,卻從來沒有任何人戳破她,少女也是,即便心裡並不贊同她不誠實的言詞,為了保持友好,仍抑止自己將指責的話語施加於她。
由於她們兩家是世交,從嬰孩時期開始,L子就時常和少女相處在一起,跟少女的關係十分要好,而L子說謊的行為從還是孩子時就有了。
意識到那是謊言,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已經不記得了。
少女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那是謊話,曾經有很長一段時日對那句謊言信以為真,並且每次都會開心地回應那句謊言。
在看透謊言的現在,她自然已無法像過去般開心地回應,對於那句謊總僵硬地裝做不懂的樣子,草率地逃避過。
但就算不再回應謊言,L子說謊的惡習也不會為之改變。
「我喜歡妳。」
少女聽見那道凜然的嗓音,以嚴肅的口吻說出不知重複多少次的謊言。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再也不要聽見那個聲音對自己說出任何的謊,然而卻也不希望那個聲音會對自己坦承,那些都是謊言。
她難以換氣,呼吸卻越發緩慢。
視線所及之處逐漸模糊扭曲,只能夠勉強分辨顏色,身體隨著不適感的增長而越發寒冷。
L子一直都對她很溫柔,在和其他人提起她時,也總是用正面的話語描述談論,對待她的態度確實就如謊言那般,很喜歡她的樣子。
那句話語縈繞在她耳邊,但即便L子的語調堅決而肯定,少女仍下意識地認為,那是用來欺騙她的,虛假的詞句。
恍惚間,少女彷彿聽見有誰的聲音輕柔地響起,肯定她的想法,告訴她,她的朋友確實是在欺騙她沒錯。
是呀,一定是在說謊吧。
從很久很久以前,覺得那是個謊言開始,她便持續痛苦著。
一切都是由愛所構成,人生存在世是為了追求幸福,少女一直是抱持著這樣的理念活至今日。
痛苦是阻擋幸福的牆,而只要L子繼續說著謊,她的痛苦便會持續下去。
『既然如此,那麼通往幸福道路的方法是什麼呢?』
少女手上的刀片沾滿鮮血,而她的朋友失去生命力的屍體倒在人行道旁,纖細的脖頸被割出又長又深的劃痕,艷紅的血液不斷流出。
耳邊隱約聽見屬於女性略尖的聲音,但少女無心去理會,她跪坐在朋友的屍體旁,伸出沾滿鮮血的手輕撫過朋友蒼白的面頰。
指尖延著面頰慢慢地往下移動,在喉頭處來回摸索,接著少女對準原本的劃痕,拿起刀片割開喉頭部分的肉塊,將手探入被她劃出的切口,確認位置後,小心地再割下一樣東西。
她將那樣血淋淋的東西捧在雙手上,仔細端視。
那是她的朋友用來發出聲音,傾吐謊言的其中一部分聲帶。
終於沒辦法再說謊了呢。
這樣,幸福的阻礙就不存在了吧。
『開心嗎?』
有誰的聲音這樣問著她。
明明內心沒有絲毫喜悅,她仍恍然地揚起微笑。
「剷除幸福的阻礙,這是最能讓人開心的事呢。」
「吶,這是妳做的?」
屬於女性的嬌俏嗓音響起,同時艷紅液體飛濺。
電鋸發出擾人噪音,斬入友人原本就已血肉模糊的脖頸,讓她的頭顱與身體分離。
鮮血沾染上少女的面頰,她有些恍惚地抬起頭,仰望驀然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影。
和她對視的女孩子穿著冬季水手服,看起來只比她長個幾歲,過長瀏海掩蓋的清麗側臉盈滿張狂笑意。
她彷彿不是生活於現實中的人一般,電鋸與血液或蒼白無血色的肌膚在她身上沒有產生絲毫違異感,那些不真實的事在她的襯托下都顯得理所當然。
「妳所謂剷除幸福的阻礙,是什麼樣的呢?再多讓我看看嘛,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呢?」
以愉悅而親密的口吻,她如同孩子似的開心地對少女搭話,而跪坐在地,原本神態茫然,看似心不在焉的少女也在耳邊捕捉到某一辭彙後,眼神一亮。
「哇,妳能理解嗎?幸福的阻礙都得剷除唷,必須剷除才行呢,活著最重要的就是讓自己幸福快樂,怎麼能讓令自己傷心難受的東西存在呢!」
感覺猶如面對知心好友般,少女雀躍地直起身子,沾著血的白皙面頰因興奮而浮起紅暈。
將刀片與剛才切割下的聲帶肉塊隨意扔在地上,少女動作輕柔地撿起友人與身體分開的,滾落至她腳邊的頭顱,輕撫那再也無法發出聲音的唇,甜美笑容裡充斥愛憐之意。
「妳看,令我難過的那個聲音,已經不能再說出任何謊了呀,這樣我就不會再為此煩心感傷了呢,離幸福又更進一點,沒有實際剷除是得不到幸福快樂的呀,幸福要自己爭取才行呢,對吧?對吧?」
像希求著被認同,少女放下頭顱一臉期待地等待對方回答,而對方則詭異地笑出聲,走至少女身邊以極為接近少女的距離撫上少女的髮尾。
「真有趣,妳好像很偏執於幸福呢?來我的『樂園』吧?」
或許根本沒經過思考,她快速地答應了對方的詢問。
提及幸福這個詞時,浮現於心的仍是總是說謊的她,對自己說著喜歡的聲音。
不再是謊言,而是確實的,打從心底的,將情感化為言語的辭彙。
即便那已經不可能成真,即便那道嗓音在此時顯得多麼陌生。
而她渴望著幸福的初衷,也只不過是單純的,能夠以一詞概括的情感。
跟在拿著電鋸的人身後,少女到達所謂的『樂園』。
位於山上,在漆黑的夜色中難以看清是什麼樣的建築,但透過窗戶傳出的聲音與光線,能推斷裡面已經住了不少人。
「只要在裡面隨便找一間沒有人的房間住下了就好了,妳可以叫我院長。」
這次說話的聲音是低沉的男聲。
少女愣了一下,明白出聲的是誰後便忍不住微笑。
「好的,院長大人。說起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Ion喔,從今以後請多指教呢。」